地下暗河的冰冷湿气还未从骨缝里散尽,比特幽灵那张苍白疯狂的脸和“基因怪物”的猩红大字,却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萧天的神经。苏清雪脖颈间玉佩的吸血异状暂时被林小雨以命相搏的三针封住,但两人都陷入深度昏迷,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身上那件该死的“织影”制服,如同活体的吸血水蛭,贪婪地汲取着他未被骨甲覆盖区域的体温和生命力,修复着骨甲的裂痕,却放任其他伤口在阴冷中隐隐作痛。
必须离开这里!必须阻止比特幽灵,揪出秦无道的爪牙!
萧天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和虚弱,用撕下的、相对“干净”的布料内衬,小心地将苏清雪和林小雨背靠背绑缚在自己宽阔的后背上。骨甲覆盖的脊背提供了坚实的支撑。他最后看了一眼汹涌的暗河,血眼在绝对的黑暗中锁定能量流动最平缓的方向,那是空气流动带来的微弱指引。
他像一头负伤的孤狼,沿着湿滑嶙峋的河岸,在震耳欲聋的水声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地下世界特有的、混杂着苔藓、淤泥和铁锈的腥腐气息。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空气也流通起来。
出口隐藏在一条废弃排水渠的尽头,被厚厚的藤蔓和垃圾掩盖。萧天用骨甲覆盖的拳头砸开锈蚀的铁栅栏,刺眼的阳光和咸腥的海风瞬间涌了进来,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血眼。
眼前是一片破败的景象——旧港区。巨大的、生满暗红色铁锈的龙门吊如同巨兽的骸骨,沉默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废弃的集装箱堆叠如山,油漆剥落,露出斑驳的锈迹。海鸥在低空盘旋,发出凄厉的鸣叫。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海腥、机油和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远处,海浪拍打着布满油污的防波堤,发出单调的轰鸣。
萧天将昏迷的二女小心地安置在一个相对干燥、背风的废弃集装箱角落。他撕下更多布条,笨拙地为她们处理比较严重的伤口,尤其是林小雨胸前那个焦黑的烙印,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心头揪紧。做完这一切,他靠在冰冷的集装箱壁上喘息,血眼警惕地扫视着这片死寂的废墟。
口袋里,那枚血珀硬币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温热感,如同心脏的搏动,指向港口深处。
线索…秦无道留下的线索?还是陷阱?
萧天没有丝毫犹豫。他必须抓住任何可能撕开迷雾的线头。他最后看了一眼呼吸平稳些的苏清雪和依旧脸色灰败的林小雨,将身上那件还在“吮吸”他生命力的破烂“织影”制服脱下,粗暴地撕成布条,紧紧缠绕在手臂和躯干那些被骨甲遗漏的伤口上,试图隔绝那诡异的吸血触须。做完这些,他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废弃集装箱堆叠的迷宫。
循着血珀硬币的指引,萧天在如同钢铁森林般的废弃堆场深处穿行。硬币的温度越来越高,几乎有些烫手。最终,他在一排巨大的、几乎被海盐完全覆盖成白色的储油罐后面,找到了源头。
那是一个蜷缩在巨大废弃螺旋桨阴影下的身影。
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早己看不出原色的破烂劲装,上面沾满了暗褐色的污迹和干涸的、呈现出铁锈般暗红的血痂。她背对着萧天,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肩膀剧烈地起伏,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极其艰难的喘息声。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金属锈蚀混合着机油的味道,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比港口的气息更加刺鼻。
萧天血眼瞬间开启,视野穿透昏暗的光线。他看到女人的后颈和部分肩背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可见骨的伤口!这些伤口边缘翻卷,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强酸腐蚀过,又像是生满了铁锈!更触目惊心的是,透过几处较深的伤口,甚至能看到下方森白的、同样泛着不正常暗红色的脊椎骨!
这绝不是普通的创伤!
萧天放轻脚步,缓缓靠近。就在距离那女人不足三米时,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转过了头。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却布满了痛苦和绝望的脸。五官清秀,却被污垢和血污覆盖,嘴唇干裂发白。她的眼睛很大,但此刻瞳孔涣散,眼神里充满了濒死的恐惧和一种…疯狂的急切!她的喉咙剧烈地滚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哑的?还是声带被毁了?
萧天的目光瞬间被她的左侧肩胛骨吸引!那里的皮肤相对完好,上面赫然纹着一幅极其复杂、精细的刺青!刺青的主体是无数条扭曲、如同血管或者藤蔓般的暗红色线条,它们相互纠缠、盘绕,最终在肩胛骨中心位置,勾勒出一幅微缩的、却异常清晰的建筑结构图!图上用极小的古篆标注着几个关键点:“培养区”、“焚化炉”、“核心禁区”!而在核心禁区的位置,被特意用更深的暗红色勾勒出一个醒目的、扭曲的胚胎状图案,旁边标注着两个滴血的小字——“钥匙”!
玄天宗的实验室地图!标记着“钥匙”培养的核心区域!
这女人…是来送情报的!用她的命!
就在萧天被地图吸引的瞬间,那濒死的女人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亮光!她沾满血污和锈迹的右手,如同垂死的毒蛇般猛地抬起,用尽最后残存的生命力,死死抓住了萧天靠近查看地图的左手手腕!
她的手指冰冷,带着铁锈的粗糙感,力量却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萧天的皮肉!
萧天没有挣脱,血眼紧紧盯着她。
女人抓着他的手腕,如同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的食指颤抖着、极其艰难地移动,在萧天同样沾着污迹和血痕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
指尖划过皮肤的触感冰冷而粘腻,带着铁锈的腥气。每一笔都凝聚着她最后的生命和痛苦。
第一划:竖。
第二划:点。
第三划:横折钩…
一个歪歪扭扭、却透着无尽悲愤与警示的字,在萧天的掌心成形:
“凌”!
她停顿了一下,积蓄着最后的力量。指尖再次移动,更加颤抖,更加艰难。
第西划:横。
第五划:竖弯钩…
第六划:点。
第二个字:
“非”!
她急促地喘息着,口中的血沫涌出更多,眼神开始涣散。但她死死咬着牙,指甲在萧天掌心划出血痕,继续写!
第七划:横。
第八划:点。
第九划:横撇…
“凌”?又是凌?不!第三笔是横撇捺!是——
“鼎”!
“凌非凌,鼎非鼎”!
六个血字,如同六道诅咒,烙印在萧天掌心!
写完最后一笔,女人眼中的光芒如同燃尽的蜡烛,彻底熄灭。抓住萧天手腕的手无力地垂落,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只剩下胸腔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吊着一口气。
萧天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掌心那六个用生命写下的血字灼烧着他的神经!
凌非凌?是指凌千月并非真正的凌千月,而是玄天宗的“画皮蛊”?
鼎非鼎?是说林小雨唤醒的神农鼎虚影…并非真正的鼎?或者说…林小雨本身?
“墨鸦…是你吗?”一个苍老、沙哑,却带着难以言喻复杂情绪的声音,突然从螺旋桨另一侧的阴影中传来。
萧天猛地转身,血眼瞬间锁定声音来源!全身肌肉绷紧,骨甲隐现!
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穿着深灰色旧式中山装的老人。他头发花白,身形有些佝偻,脸上布满岁月刻下的深深皱纹,手里提着一个半旧的、印着褪色红十字的军用医疗箱。他看向地上濒死的女人(墨鸦)的眼神,充满了痛惜、愧疚,还有一种深沉的悲哀。
是秦老!苏家的老管家!
他怎么会在这里?!
秦老似乎没有在意萧天瞬间爆发的警惕和杀意。他的目光艰难地从墨鸦身上移开,落在萧天身上,尤其是他胸前骨甲覆盖的区域和那狰狞的伤口上。
“伤得很重…尤其是骨骼,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力量冲击。”秦老的声音带着一种医者的沉稳,他走上前,似乎想查看萧天的伤势。
萧天后退半步,血眼冰冷地审视着他。秦无道在军方实验室的照片,秦老深夜发送的加密信息…这个老人身上充满了疑点。
秦老脚步一顿,浑浊的老眼似乎看穿了萧天的戒备。他叹了口气,没有强求,而是打开了手中的军用医疗箱。箱子内部并非普通的纱布药品,而是布满了精密的微型仪器和闪烁着冷光的金属探头。他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形似扫描枪的银色仪器。
“这是便携式深层骨密度及成分分析仪,战场急救用的。”秦老解释道,声音平静无波,“让我看看你的骨头…孩子。你承受的力量,远超常人骨骼的极限。我很担心是否有骨裂或者…更严重的结构性损伤。”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仿佛只是一个担忧晚辈伤势的老人。
萧天沉默着,血眼死死盯着那台冰冷的仪器。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尤其是在骨甲觉醒、又经历了陆青阳自爆冲击之后。但他更清楚,任何扫描都可能暴露他最大的秘密——弑神刃碎片和修罗血脉。
最终,对自身状况的迫切需求压倒了疑虑。他微微点头,但全身肌肉依旧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秦老走上前,将那个银色仪器的探头对准萧天胸前骨甲覆盖区域旁边、一处相对完好的肋骨位置。他枯瘦的手指在仪器侧面按了几下。
嗡——
一道极其细微、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淡蓝色扫描光束从探头射出,笼罩了萧天胸前的区域。
仪器小巧的屏幕上,复杂的骨骼结构图和数据流飞速刷过。秦老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脸上的皱纹如同石刻般僵硬。
几秒钟后。
滴!
一声轻微的提示音响起。扫描结束。
屏幕上的骨骼结构图定格。旁边,几行冰冷的白色数据字体清晰浮现:
检测部位:左侧第4-6肋骨
骨密度:异常!超出人类理论极限值478%!
微观结构:检测到未知高强度晶体化重组!
异常成分分析:检测到高浓度…“星铁”同位素特征谱!匹配度99.7%!
警告:目标骨骼存在高度能量化污染迹象!
“星铁…”秦老看着屏幕上的数据,低声重复着这个冰冷的词汇,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枯井般的了然和…一丝极其隐晦的狂热。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萧天那双在阴影中闪烁着暗红光芒的血眼。
“确认了…”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几乎被海风吹散,“‘修罗之钥’…真的还活着…”
他猛地合上医疗箱的盖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那声音在死寂的废弃港口显得格外刺耳。他没有再看萧天,也没有再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墨鸦,而是佝偻着背,像个真正的、疲惫不堪的老人,转身,步履蹒跚地朝着堆场更深处的阴影走去。一边走,他那枯瘦的手指一边极其隐蔽地伸进中山装的内袋,似乎在盲按着什么。
萧天血眼怒睁,清晰地“看”到,一道经过多重加密、能量波动极其微弱的信号,正从秦老身上发出,穿透港口的空间,射向未知的远方!信号的内容被重重加密,但核心的识别码却清晰地烙印在萧天的感知中——那是一个由交叉的滴血针筒和咆哮狼头构成的徽记!
秦老那苍老、沙哑,如同梦呓般的声音,随着海风断断续续地飘来,清晰地送入萧天耳中:
“…申请…启动…‘方舟’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