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闭目

第8章 医馆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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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遮天闭目
作者:
小水潭的贺清明
本章字数:
7710
更新时间:
2025-06-13

暴雨鞭打着青石老街,汇成浑浊的溪流,冲刷着“回春堂”古旧木门前的台阶。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雨水浸透木头的潮湿气息,间或飘来一丝被风雨打散的、若有若无的草药苦涩。门楣上那块饱经风霜的乌木牌匾,“回春堂”三个描金大字在檐下昏暗的灯笼光里显得模糊不清。

林小雨拖着沉重的藤编药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没过脚踝的积水里。筐里塞满了刚冒雨从城郊药圃抢收回来的新鲜三七、田七和几株沾着泥浆的紫背天葵。冰冷的雨水顺着她额前的碎发不断滴落,单薄的粗布外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身形。她费力地推开吱呀作响的医馆大门,一股混合着陈年药香、干燥艾草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带来些许室内的暖意。

医馆内光线昏暗,只有柜台上一盏老式的绿罩铜座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靠墙立着的巨大紫檀木药柜,一格一格,密密麻麻,如同沉默的卫士。最顶层,一尊半尺高的青铜小鼎静静蹲踞在阴影里,鼎身布满了斑驳的绿锈和模糊的云雷纹。

“师父,我回来了!”林小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带着疲惫的喘息。回答她的只有屋外更急的雨声。老医师大概又去出急诊了。

她放下沉重的药筐,活动着酸痛的肩膀,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医馆。就在这时,她的动作猛地僵住!

靠近内堂门槛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浑身湿透,破旧的深色衣服紧贴在身上,像一滩被随意丢弃的烂泥。他面朝下趴着,脸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雨水顺着他凌乱纠结的黑发滴落,在他身下积起一小片水洼,水洼边缘,一丝极淡的、被雨水不断稀释的暗红色,正缓缓晕开。

血!

林小雨的心瞬间揪紧!医者的本能压倒了对陌生人的恐惧。她快步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探向那人颈侧的脉搏。

指尖触到冰冷湿滑的皮肤,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但还在跳动!

“坚持住!”林小雨低声说着,也不知是说给昏迷的人听,还是给自己打气。她费力地扳动男人的肩膀,想将他翻过来检查伤口。

好沉!这男人的身体如同灌了铅。林小雨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他沉重的身体翻了过来,让他平躺在地。

一张棱角分明却异常苍白的脸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雨水冲刷掉了他脸上大部分的污迹,露出紧蹙的眉头和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毫无血色。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但眉宇间却凝固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刀刻般的疲惫和…某种深沉的痛苦。林小雨的目光落在他被撕破的衣襟处,那里,一道斜贯胸膛、皮肉翻卷的狰狞伤口若隐若现!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似乎还有细微的焦痕。

她立刻从旁边的针囊里抽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准备先封住几处大穴止血。手指稳定,眼神专注,这是师父无数次教导的结果。

针尖触及男人胸膛伤口边缘皮肤的瞬间——

“铛——!!!”

一声突如其来的、沉闷悠长的金属颤鸣,如同古寺晨钟,猛地从医馆最深处炸响!

林小雨被惊得手一抖,银针差点脱手!她愕然抬头!

声音的来源,赫然是药柜最顶层那尊布满绿锈的青铜小鼎!

此刻,那尊小鼎竟然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剧烈地左右摇晃起来!鼎身与紫檀木柜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鼎口边缘,一圈肉眼可见的、极其稀薄朦胧的青铜色光晕正在急速流转、扩散!光晕的中心,正对着地上昏迷的男人!

更诡异的是,随着光晕的流转,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草木生机气息,如同初春破土的新芽,猛地从那小鼎中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医馆内原有的药香!

这股气息拂过林小雨的脸颊,让她精神莫名一振。而地上昏迷的男人,紧蹙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丝,微不可察。

林小雨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尊自行晃动、散发微光的青铜小鼎,又看看地上气息微弱的男人。她从未见过此鼎有如此异象!师父也只说它是件年代久远的古物,供着辟邪罢了…

“哐当!”

医馆单薄的木门猛地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破碎的木屑飞溅!

“妈的!死老头!这个月的香火钱拖几天了?活腻歪了是吧?!”

三个浑身湿透、散发着浓烈酒气和廉价烟草味的彪形大汉闯了进来,粗暴的吼骂瞬间打破了医馆内诡异的宁静。为首的是个光头,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金链子,满脸横肉,敞开的夹克衫里露出青黑色的过肩龙纹身。他身后两人,一个黄毛,一个刀疤脸,眼神凶狠,手里都拎着棒球棍。

光头一脚踢开挡路的药筐,三七、田七滚落一地,沾满泥水。他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医馆,最后落在蹲在地上的林小雨和她身边昏迷的男人身上,狞笑道:“哟呵?老头不在?这小娘皮倒是水灵!这死狗哪来的?晦气!”

林小雨猛地站起身,小小的身体挡在昏迷的男人前面,强自镇定地看着光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师父出诊了。钱…钱过两天一定给。他伤得很重,请你们…”

“过两天?”光头呸地一声,一口浓痰吐在旁边的药柜上,粘稠的液体缓缓滑落。“老子今天就要!没钱?拿你这小娘皮抵债也行啊!哈哈哈!”他淫笑着,伸手就朝林小雨的脸蛋摸来。

“别碰我!”林小雨脸色煞白,猛地后退一步,手中那根银针下意识地横在身前,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一点寒芒。

“妈的!还敢拿针扎老子?!”光头脸色一沉,眼中凶光毕露。“给脸不要脸!砸!把这破店给我砸了!把这死狗扔出去喂鱼!”

“是!龙哥!”黄毛和刀疤脸狞笑着,抡起棒球棍就朝着旁边的药柜和桌椅砸去!

砰!哗啦!

一个装满了晒干菊花的青花瓷罐被砸得粉碎,黄色的花瓣如同眼泪般洒落一地。

咔嚓!

一张老旧的诊脉桌被拦腰砸断!

“住手!你们住手!”林小雨又急又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些都是师父的心血!

光头则狞笑着,大步绕过林小雨,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要去抓地上昏迷男人的脚踝,想把他拖出去!

就在光头的脏手即将碰到男人裤脚的刹那!

地上那个一首如同死人般毫无声息的男人,身体猛地剧烈地痉挛了一下!紧闭的双眼虽然没有睁开,但紧抿的嘴唇却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嘶吼!

一股冰冷、暴戾、如同沉睡凶兽被强行惊醒的恐怖气息,毫无征兆地以他为中心猛地爆发出来!这股气息无形无质,却让正在打砸的黄毛和刀疤脸动作瞬间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寒流冻住!连光头伸出的手也下意识地顿在了半空!

下一秒!

男人的右手,那只一首无力垂落的手,如同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快得只剩下残影!五指张开,精准无比地如同铁钳般,一把扣住了光头伸来的手腕!

“呃?!”光头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烧红的铁箍死死箍住!他惊愕地低头,对上了一双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

那眼睛…没有焦距,空洞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瞳孔深处,却翻涌着一种纯粹到令人灵魂颤栗的、尸山血海般的杀意!这根本不像人的眼睛!

“放手!你他妈…”光头又惊又怒,另一只手握拳狠狠砸向男人的面门!

然而,他的拳头还在半空!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如同枯枝被硬生生掰断的骨裂声,在寂静(除了打砸的余音)的医馆里骤然炸响!

“嗷——!!!!!”

光头发出杀猪般凄厉到极点的惨嚎!他那只被男人抓住的手腕,竟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恐怖的角度,被硬生生向内翻折了将近一百八十度!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和衣袖,瞬间暴露在空气中!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剧痛让光头的脸瞬间扭曲变形,鼻涕眼泪混合着雨水糊了一脸,巨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下去,抱着扭曲变形的手腕在地上疯狂翻滚、哀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

黄毛和刀疤脸抡起的棒球棍僵在半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平日里凶神恶煞的老大,此刻像条蛆虫般在地上翻滚惨嚎。他们看向那个依旧躺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男人,如同看到了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林小雨也捂住了嘴,震惊地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她看着男人那只刚刚拧断光头手腕的手,此刻又无力地垂落回地面,沾满了光头的鲜血。他空洞的眼睛缓缓闭上,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再次陷入死寂的昏迷。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医馆内只剩下光头撕心裂肺的哀嚎和屋外更急的雨声。

黄毛和刀疤脸终于从恐惧中回过神来,他们惊恐地对视一眼,哪里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地扑向在地上翻滚哀嚎的光头,一人架起他一条胳膊(避开那恐怖的手腕),如同拖死狗一样,仓皇无比地逃出了回春堂,连狠话都忘了撂下,迅速消失在门外茫茫的雨幕之中。

哐当!破碎的木门在风雨中来回晃荡。

医馆内一片狼藉。破碎的瓷罐,散落的中药,断裂的桌椅,还有地上那一大滩刺目的、混合着雨水的鲜血。

林小雨靠着冰冷的药柜,身体微微颤抖。她看着地上再次陷入昏迷的男人,又抬头看向药柜顶层——那尊青铜小鼎不知何时己经停止了晃动,鼎口流转的朦胧光晕也消失不见,重新恢复了那副布满绿锈、毫不起眼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丝若有若无的草木生机气息,以及掌心紧攥的那根冰凉银针,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惊心动魄。

她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那滩刺目的血水,重新靠近昏迷的男人。目光落在他沾满血污的右手,以及那扭曲断裂的光头手腕骨茬带来的视觉冲击,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恐惧和恶心,再次抽出银针,这次她的手指异常稳定,眼神也变得更加复杂,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你到底是什么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睡着也能…拧断别人的手?”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男人破烂衣襟下那道狰狞的伤口,还有他脖颈后方,那个被湿发半遮半掩的、如同某种邪恶烙印的暗红疤痕。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医者责任和巨大不安的感觉,沉甸甸地压在了少女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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