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的叫骂声终于平息,如同被骤然掐断的噪音,将夜色下的西合院推入死寂。
李篓子坐在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枚冰凉的铜钱。窗外只有偶尔的狗吠和远处的火车汽笛声,一切都显得那样平静,与他内心的波澜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这时,一阵被刻意压抑的哭声,贴着墙壁渗了过来。那声音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谁,却又撕心裂肺,像指甲划过心口,带着绝望的颤音。
哭声来自后院,许大茂家。
紧接着,一个含混的男声响起,带着浓烈的酒气和十足的戾气,粗暴地撕裂了那份压抑的悲伤。
“哭!哭!哭!奔丧呢?晦气玩意儿!”
李篓子的手指停住。他能想象出许大茂那张扭曲的醉脸。
“你又上哪儿野去了?一身酒气!”娄晓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混合着压抑不住的委屈。
“爷们儿的事,你管得着?”许大茂打了个酒嗝,声音里满是轻蔑和嘲讽,“有那闲工夫,不如琢磨着怎么下个蛋!连个种都保不住,还想管我?”
李篓子胃里一阵翻搅。
隔壁的哭声戛然而止。
死寂。那份沉默比哭声更让人窒息,像被捂住了嘴,连呼吸都停止了。
过了许久,娄晓娥颤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像绷断前最后的嗡鸣,带着一丝最后的、脆弱的希望,“许大茂……你是不是外边有人了?你身上这味儿……”
“是又怎么样!”许大茂的音量猛地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开,“有本事你也给老子生一个!你看看人家于莉!再看看你!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玩意儿!”
“砰!”
一声闷响,像是皮肉被重物击打的声音,紧接着是椅子倒地的响动。
李篓子起身,走到窗边。许大茂家的灯影剧烈晃动,随即门被一把拉开,许大茂骂骂咧咧地冲向院里的茅房,脚步踉跄。
门口,娄晓娥扶着门框,单薄的肩胛骨顶着的确良衬衫,那布料随着她的呼吸,像惊弓之鸟的羽毛一样细微地颤抖。她的头低垂着,看不清表情,但在昏黄的灯光下,那种孤立无援的姿态,他瞳孔一缩,视线无法移开。
李篓子收回目光,重新坐下。
多管闲事,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忌讳。在这里,自身难保是常态,别人的苦难,最好只当没看见。
他告诫自己,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可娄晓娥那个颤抖的背影,让人止不住的多看几眼。
它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与他刚穿越时的绝望感交织在一起,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力。
他捏着铜钱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
最终,他像是被那根针刺得不耐烦了,或者说,那份无力感让他感到愤怒。
“系统,定向搜索,目标人物,娄晓娥。”
【定向重组消耗回收点50,是否确认?】
“确认。”
没有播报声,没有光影特效。
一股冰冷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的脑海。
他不是在看一段未来的影像,而是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经历”着。
充斥曾经熟悉的笑声,突然变成刺耳的尖叫和咒骂;
感觉到冰冷的雪花砸在脸上,耳边是无数张嘴吐出的不堪入耳的唾骂,猛锤着耳膜;
又来到戈壁滩干燥、带着尘土气息的风沙味,那种绝望的荒凉感扑面而来;
瞧见一个瘦到脱形的女人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最后的嗬嗬声,生命像漏沙一样从指缝间流逝,体温一点点流失,最终变成一具冰冷的躯壳……
终年,三十一岁。
尸骨无存。
李篓子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胃里一阵剧烈的干呕让他不得不扶住桌子,指甲抠进木头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额头冒出冷汗,后背湿透,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这不是预言。
这是判决书。一份他亲眼“看到”执行过程的判决书。
他冲到窗边,大口喘息着。许大茂己经从茅房回来,正一脚踹开房门,不干不净的叫骂声再次响起,与刚才“经历”中的咒骂声重叠,刺得他耳膜生疼。
那个女人,那个被系统宣判了死刑的女人,就在一墙之隔,就在那个充满暴力的房间里。
李篓子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传来清晰的疼痛。这份疼痛将他从那可怕的“经历”中拉回现实。
他不是圣人,没想过普度众生。他只想在这个操蛋的年代,好好活下去,活得有尊严,活得自在。
但眼睁睁看着一份判决书在自己面前“执行”,而自己什么都不做……
做不到。
一口浊气从他胸腔里吐出,带着一股血腥味。他重新坐下,眼神己经冷得像冰,却又燃着一种无法熄灭的火焰。
“系统。”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许大茂,你该死。
“扫描许大茂,回收他身上所有‘废弃’的秘密和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