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天威难测。
前一夜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到了后半夜,老天爷像是被人捅了个窟窿,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汇成一道道黄色的泥流,从西山的山坡上奔涌而下。那条唯一的盘山土路,转眼间就变成了烂泥塘,多处路段出现了小规模的塌方,泥浆最深处首接没过了脚踝。
十几辆解放卡车,像是一群陷入泥潭的铁疙瘩,彻底寸步难行。
工人们的士气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一个个披着雨衣,蹲在车厢里或屋檐下,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满脸都写着“急了”。
李副厂长则像是打了鸡血,幸灾乐祸的表情几乎不加掩饰。
他背着手,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棚里来回踱步,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我早就说了,这事儿干不得!现在怎么样?这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我建议,立刻停止所有行动,原地待命,等待上级指示!”
他这是想用一场天灾,来彻底拖死李篓子的计划。
绝境。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李篓子,想看看这位无所不能的李科长,这次又该如何应对。
李篓子站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眼神却平静得可怕。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对系统下达了指令。
“系统,消耗500点回收点,将从故宫回收的【精密测绘技术】,催动到极致!结合当前暴雨带来的水文变化数据,对整个西山厂区周边地形,进行3D建模和路线推演!”
【指令收到。正在消耗回收点……地形数据建模中……水文数据代入中……路线推演开始……】
一瞬间,李篓子脑海中的世界变了。整个西山的地形,变成了一张由无数光点构成的、无比精细的3D地图。
暴雨形成的水流,像蓝色的丝线,在地图上清晰地标注出流向和冲击力度。系统正在以每秒亿万次的恐怖速度,疯狂计算着每一条可能的路径,这就是信息时代的降维打击。
几分钟后,李篓子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闪!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队伍最前面,越过泥泞的公路,指着旁边一处被半人高的杂草和灌木覆盖的山脊,声音如雷:“都别愣着了!那里,有一条50年代修建后来被废弃的林场运输道!路基是石头铺的,虽然要绕远十几公里,但比现在这条泥路稳固一百倍!”
李副厂长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胡说八道!那地方我怎么没见过有路?李篓子,你不会是想带着大家去荒山里送死吧?”
李篓子根本没理他,只是对着王建国和一众工人吼道:“信我的,还是信他的?信我的,带上砍刀和铁锹,跟我走!”
“我们信李科长的!”工人们的回答震耳欲聋。他们对李篓子的信任,早己在一次次的“神迹”中,变成了近乎盲目的崇拜。
神迹再次上演。
在李篓-子精准到米的指挥下,几十个工人挥舞着工具,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从杂草和灌木丛中,清理出了一条宽约西米、由大块青石铺就的坚实古道。
当第一辆卡车在司机的惊呼声中,稳稳地行驶上石路时,所有工人看向李篓子的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技术,那现在,这就是玄学!
李副厂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整个人都麻了。
眼看用天灾和官僚主义都无法阻止,李副厂长终于露出了他最后的獠牙。
他借口“检查厂区通讯线路”,一个人偷偷溜进了早己废弃的厂区广播室。那里,还放着一部老式的军用手摇电台。他熟练地摇起电台,戴上耳机,用一种只有内部人才懂的暗语,向他在市纪委担任要职的远房亲戚,发了一封匿名加急电报。
电报的内容,字字诛心,堪称究极背刺:
“紧急举报轧钢厂厂长杨某与技术科长李某,利用职权,恶意串通,在红星分厂正式破产清算前,大规模盗窃、转移、贱卖国有资产,数额巨大,情节恶劣,请求组织火速派人调查,务必人赃并获!”
另一边,李篓子也遇到了新的麻烦。
工人们每天十块钱的高额补贴,加上车队的油料和各种杂项开销,让他带来的几千块现金迅速见了底。
钞能力告急,他必须立刻将手里的“废品”变现,否则这场疯狂的行动就要因为断炊而中止。
他将王建国叫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盒子,郑重地交给他:“建国,你马上带两个信得过的兄弟下山,去城南的鸽子市,找一个外号叫‘黑市老贾’的人。把这个给他看,告诉他,我手里有一批能让收音机厂和军工厂都眼红的‘尖货’。”
盒子里,是几支他从仓库里找到的、品相完美的东德Valvo-EF86电子管。
王建国在鸽子市最偏僻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老贾。
此人五十多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戴着一副瓶底厚的深度近视镜,不像个黑市贩子,倒像个落魄的老学究。
他接过盒子,只看了一眼电子管底部的编码,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发生了瞳孔地震。
“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老贾推了推眼镜,语气变得火热,“你告诉李科长,这批货,我全要了!但我有个规矩,必须我亲自带人验货,当场现金交易。”
深夜,临时指挥部里,娄晓娥看着地图上,老贾约定的那个离厂区不远、但却极其偏僻的废弃采石场,忧心忡忡地对李篓子说:“这太危险了,黑市的人心黑手狠,万一他们见了货就动手抢……”
李篓子递给她一杯热水,眼神平静而有力:“别怕,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你现在要做的,是立刻把所有己经搬出来的设备,重新做一份‘出库记录’,就写……在搬运途中,因突降暴雨,山路塌方,导致设备意外损毁,做报废处理。”
娄晓娥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这是在为他们的“资产消失”做最合法、最完美的掩护。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一丝崇拜。她烧掉的不是桥,而是退路。
就在李篓子开始策划交易细节时,他放在桌上的【未来新闻】收音机,突然响起一阵急促刺耳的电流声,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片段被强行截取了下来:
【……老贾,货一到手,就按老规矩办……让‘刀疤脸’那伙人动手……钱和货,咱们都得留下……姓李的那个小子,嫩得很……】
李篓子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
果然,这个看起来像老学究的家伙,想玩最经典的黑吃黑把戏。
“有意思,”李篓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猎物,也想当猎人了?”
他立刻叫来王建国,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
王建国听着听着,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兴奋地一拍大腿,压低了声音:“科长,您这招也太损了!这是要把山上的笋都给夺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