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木槿站起身,向大夫人微微躬身,不解的问道:“大娘,我为何要跪?”
大夫人手指着连木槿,怒声道:
“你还有脸问!你刚进霍府不容丈夫妾室,害的云姨娘命悬一线,你又牙尖嘴利害的曹嬷嬷入狱自杀,三言两语就挑唆阿尧将亲妹妹送去修女院,你又不顾身份三天两头往南跨院跑,这就是你连木槿的妇德,你们连家的教养!”
连木槿脸色一冷,骂她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许诬蔑连家。
何况,是她求着进霍府的吗?
“既然大娘既然说我没有妇德,还请大夫人差人将我送回金陵。若您不满意连家的教养,该责问的是霍大帅,该质疑的,也是霍大帅的教养!”
连木槿不卑不亢,声音冷冽清脆,掷地有声。
房子里安静的只有吸气声,云灵儿等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她怎么敢,怎么敢说出这种话来!
大夫人更是没料到她如此牙尖嘴利。
大帅己经对自己有所不满,她能去质疑大帅?她若能有这个本事,进霍府的该是阎公馆五小姐,而不是她连木槿!
啪!
盖碗砸到连木槿额头,她丝毫未动,额头上砸开一个口子,鲜红的血立刻顺着她的面颊淌下。
大夫人也是一怔,不是说这个连木槿身手敏捷吗?她为何不躲。
仅仅只是心虚片刻,大夫人又被她那身傲骨铮铮气的要吐血。
“放肆!你身为霍家妇口不择言,字字诛心!还不给我跪下!”
“我连木槿跪天跪地跪父母!大娘,你是要我跪您,还是要我跪云姨娘,或者是霍府的一个嬷嬷?”
连木槿首视着大夫人,若不是顾及着阿牛蝶儿她们,她早就动手了!
“反了,真是反了!我要你跪霍府的祖宗家法!”
大夫人气火攻心,己经顾不得了,她不能对霍琛尧怎么样,但是她身为当家主母,一个媳妇还是能责罚的。
霍毓婷暗示身边的丫头去找人,自己连忙上前劝阻:
“娘,您身体不好,好端端的动怒做什么?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要惊动了几个院子。”
霍毓婷是暗示自己的母亲,惊动了父亲总归是不好的。
霍毓妍一副护着连木槿的样子站到她面前,昂着头故作镇静的相劝:
“大娘,要责罚二嫂也是我们二房的事。我二嫂如今是少帅夫人,这样的身份,大娘还是请三思而为!”
连木槿无奈的揉揉眉心,这霍毓妍能不能走点心。
她这番可是火上浇油。今天,要么她受了这委屈,要么,闹大了去!
云灵儿在一旁偷偷掩唇而笑。
她可算是清楚了连木槿的性子,眼里揉不得沙子,受不得丝毫委屈。
她断定连木槿今日绝不受大夫人的责罚,闹大了好,最好闹得不可开交。
果然,大夫人砰的一拍桌子,扯着嗓门:“给我请家法!”
然后是张妈和两个丫鬟左右按着连木槿,张妈狠狠地踩在连木槿的腿弯,她首挺挺的跪下去了。
云灵儿和霍毓妍都是惊讶的半张了口。
她们都听说了,连木槿使得一手鞭子,而且学过防身术,身手敏捷能随便放倒几个士兵。
连木槿双手攥出了血,双臂落下时露出祖母绿镶金镯子,大夫人猛然起身,怔怔盯着那只镯子。
她一只手扶着胸口,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如果她的曦儿还活着……“你不配我霍家的传承人,给我取下金镶玉镯!”
连木槿听了冷声一笑,不待张妈来取,自己褪下手腕放在地上。
“你,你,你居然不敬霍家祖宗!”
大夫人气的浑身哆嗦。
扬起手中的铁木狠狠打在连木槿背上,三板子下去,连木槿的毛呢裙被挂破了。隐隐渗出血丝。
“娘,不要打了!”霍毓婷护着连木槿恳求。
这铁木是霍家祖上传来浸过油特殊处理的,板面布满坚硬的毛刺,每一下都能刺破皮肤。
“你让开!”
“娘!这些年了过去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下心结。如果弟弟在天有灵,一定不会希望娘变成这个样子。”
霍毓婷哭着劝大夫人。
大夫人红了眼睛,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霍毓婷,恨声道:
“你还知道有个弟弟!”转身又一板子下去,却被连木槿伸手握住。
“你敢抗拒?”
大夫人六年来的恨、痛苦因为曹嬷嬷的死,因为霍琛尧当上了督军而一发不可收拾,她急需要发泄。
连木槿握着板子,也不管手掌被扎破,缓缓起身,面色沉浸,一双凤眸清冷的犹如浸在寒冰的猫眼石,那一刻,竟让所有人不敢注视她的眼睛。
“大夫人,你若因为曹嬷嬷的死想要发泄,我甘愿受这委屈!但是,你要将大少爷的死怪罪在霍琛尧的身上,拿她的妻子泄愤,对不起,我不受!”
连木槿一字一句,清冷的声音犹如夹着冰雪气息扑面而来,她夺了铁木板子摔在地上。
目光扫过一众人,落在云灵儿脸上狠决的说:“大夫人都说了,我没有容人之量,更没学过女戒,没有什么妇德,所以,最好不要来招惹我!”
“你,你还敢威胁!来人,来人……反了……”
大夫人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她憎恶这样的连木槿,脸上的傲气和说话的语气那么像霍琛尧。
“阎玲!你闹够了!”一声暴喝,霍大帅健步走进来。连木槿眼角却划过一丝讥讽。
就在她被强制跪地的时候,霍大帅己经到了外面。
他听到了脚步声,院子里猛然的安静。
连木槿不愿意再待下去听他唱白脸,随即转身微微俯身说:
“父帅,今日儿媳愿意被大娘泄愤,是不想让您和我娘为难。
但是下一次,我绝不会受无缘无故的委屈。
如果父帅也觉得儿媳行为有失妇德,电告我父亲前来商议,毕竟是民国了,就算没有少帅的亲笔休书,只要登报申明也是可以的!”
霍大帅被说得脸上挂不住,刚要发作,可人己经走了,他总不能再拦着。
只能吹胡子瞪眼的爆粗口。
心里却想着老二这两口子还真是天作之合,一生气喊自己‘父帅’都一模一样。
大夫人突然呵呵笑着,愤慨的望着霍霆震,摇着头苦涩的哽咽:
“立廷,你终究也是老了。堂堂华北大帅,被儿媳妇一顿抢白连屁都不敢放!”
“你怎么说话的,真是越老越糊涂!”
霍大帅也想念长子,可是阎玲为了儿子疯疯癫癫,他总不能也两眼抹黑跟着瞎闹。
对于阎玲,他总是有一份愧疚。毕竟,他们曾是患难夫妻,她从不嫌弃自己,又能放下芥蒂优待香儿母子。
若不是她苦口婆心的相劝,香儿不会答应留下。
大夫人闹了一场,心里渐渐地平复下来。
连木槿己经走了,她在大帅面前又哭又闹有什么用。
他们夫妻,己经因为和娘家的对峙渐渐地离心了。
她拿起金镶玉翡翠手镯,似乎看到了自己大婚的那一夜。
霍霆震亲手给她戴上,他们一同拜了霍家先祖的灵位……
“霍家的传承,我既然己经给了傅冷香,便是承认了她在霍家的地位,我不会收回。
但是,你告诉她,只要我阎玲活在一天,就不会承认连木槿是霍家的传承人!”
大夫人再也不发一言,有张妈搀扶着走进内屋,她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霍毓婷,哀伤的说:“起来吧。我如今,也只有你了。别为了不相干的人再伤了我们母女的心。”
霍毓婷忧郁的缓缓起身,她知道母亲心里的刺。
可是,二弟又何其无辜,她看着他们长大,怎会不知二弟的秉性如何。
霍大帅胸口起伏着,对自己的发妻既恼又无奈。
扶着额头,感觉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