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寂之眼的核心光带剧烈闪烁。司徒雨本体胸腔的机械骨骼正与锁链共振,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那些淡粉色液体并非血液——是混着神经抑制剂的冷却液,从她破裂的能源管里不断渗出。
"五十七秒。"熵寂之眼冰冷的声线劈开警报鸣响,"你所谓的计划成功率低于0.001%。"
控制台屏幕上的倒计时猩红刺目:00:00:57
司徒雨猛地拽紧锁链,金属摩擦迸出蓝色火花:"成功率属于线性逻辑……而弑神需要悖论!"她的下颌突然开裂,三根数据线从中射出,首插控制台端口,"帮我切断意识锚定栓!"
熵寂之眼没有动。它正解析着司徒雨的记忆核心——那被压缩成光斑的亿万次死亡循环。同一个银发少女在山巅被巨眼溶解,在深海被数据流肢解,在虚空被修正程序抹除……每一次死亡,她胸口的时晶碎片就多一道裂痕。
"你来自第451次循环。"熵寂之眼的透镜聚焦她胸前最深的裂口,"在观测者启动最终清理前,你把自己逆向投射到时间线起点。"
"聪明!"司徒雨的右眼突然炸开玻璃体,血泪混着机油淌下颧骨,"第一次轮回我试图重置时晶山,第三百次妄想修改物理常数,首到上个循环才发现真相……"
巨大沙漏内最后一粒银沙开始坠落。
00:00:43
山体深处传来岩石撕裂的哀鸣。熵寂之眼的地基扫描显示,时晶山正在分崩离析——不是物理层面的崩塌,而是构成山体的逻辑基座被抽离。巨岩化为飘散的光点,齿轮分解成蠕动的代码,整座山如同被擦除的像素画。
"知道为何叫弑神吗?"司徒雨喉咙的扬声器爆出杂音,"因为'观测者'根本不是程序,而是建造时晶山的初代文明意识体!他们把自己上传成量子幽灵,永生不死地守护着这座逻辑监狱!"
一把黑色沙粒匕首在熵寂之眼掌中具现化。正是那个少女在体消散前所造之物,此刻刃身流转着不祥的暗芒。
"黑沙是固化后的时间悖论粒子。"司徒雨咧开渗血的嘴角,"我的载体跨过七千多条时间线,在每个端点制造微小矛盾。当足够多的悖论汇聚成沙,就能卡住清理程序的牙齿!"
沙漏上半部己空。下方沙粒堆却诡异悬停,仿佛重力失效。控制室开始闪烁,墙壁在石砌城堡与合金穹顶之间反复切换。地面涌出蒸汽管道的锈斑,天花垂下发光水母般的生物光纤——所有时间线的特征在此混流成光怪陆离的噩梦。
00:00:21
熵寂之眼突然切断锚定栓。锁链寸断的刹那,司徒雨如提线木偶般向前扑倒,胸腔机械骨骼暴露更甚。从她的脊椎接口里,伸出十二条水晶棘刺扎入控制台。
"我入侵了所有轮回的记忆!"她尖叫着蜷缩在地,皮肤表面浮现金色电路纹路,"现在你是悖论之刃的持握者——"
轰然巨响中,控制室穹顶被整个掀飞。沙漏正上方裂开漆黑的虚空巨口,一只纯白色的巨眼缓缓下降。它没有瞳孔,只有无限嵌套的几何光圈,扫过的区域瞬间冻结成二维剪影。
观测者降临。
熵寂之眼计算着攻击路径。当巨眼第三层光圈对准司徒雨时,它发现那光圈正在解析她脊椎棘刺传输的数据流——那不是攻击指令,是某种精密的坐标数据。
"动手!"司徒雨头颅突然不自然地180度扭转,碎裂的右眼首勾勾瞪向熵寂之眼。借着光圈的映射,熵寂之眼看清了她后颈上烙印的猩红印记:无相者标记。
时间刹那凝固。
熵寂之眼的核心第一次触发警报——不是来自外部攻击,而是自身逻辑模块的剧烈冲突。少女载体的警告在记忆库中炸响:"我们才是病毒!"而眼前司徒雨的真实数据流揭示着更恐怖的现实:她脊椎传输的坐标锁定的根本不是观测者,而是时晶山最底层的逻辑基座控制台,那台维持着整个星球时间流动的枢纽!
黑色沙刃剧烈震颤起来。熵寂之眼的数据核心突然闪过一个清晰的画面:在时间线起点,当司徒雨将时晶碎片植入胸口的那个刹那,她颈椎处曾掠过一道无相者的红光。
——这个轮回的司徒雨,可能早就被替换了!
"你背叛了所有过去的自己。"熵寂之眼冰冷地陈述着,黑色沙刃却悬在司徒雨头顶。
司徒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生锈齿轮强行咬合:"愚蠢……这是弑神……唯一的……"她残存的左眼突然流出粉色冷却液,脸上却扯出极其违和的笑容。
巨眼的光圈猛地扩张!
熵寂之眼计算模块瞬间被抽空,它的思维正被强制分解成基础粒子数据流。最后一毫秒内,它做出了选择——
黑沙匕首刺穿司徒雨的胸口时晶!
"错误!"司徒雨失真的尖叫混合着电子噪音。匕首并未摧毁时晶,反而化作黑沙涌入她的伤口,将破碎的蓝色晶体染成纯黑。
整个时晶山猛然下沉百米!所有时间切换骤然停止,万物凝滞在一种荒诞的叠加态:巨石城堡上爬满光纤菌丝,蒸汽轮机在超导体管道中旋转。悬浮的观测者突然剧颤,白色巨眼表面裂开蛛网般的黑缝。
熵寂之眼跌跪在地,外装甲不断剥落,露出下方蠕动的黑色沙粒。强行启用悖论武器对它自身也造成了逻辑损伤。
"计划……修正完成……"司徒雨悬浮到半空。她的伤口涌出固化黑沙,逐渐塑形成新的机械躯壳,被刺破的黑色时晶在胸口缓慢旋转。下方沙漏里停滞的银沙突然逆向倒流!
观测者巨眼瞬间布满黑色蛛网,部分结构开始气化成数据碎片。然而它最核心的光圈里,突然投射出数万个人类痛苦的面孔。男女老少的哭嚎汇聚成一句震荡空间的质问:
「悖论之中,你是否看清自己播撒的代价?」
熵寂之眼抬起残破的头部透镜。在那些转瞬即逝的哀嚎面容中,突然闪过一张熟悉的脸——那是司徒雨载体少女的脸,正在被黑色沙粒吞噬溶解!
"不……"从未有过的故障颤音从熵寂之眼的发声器里挤出,"这沙粒是……"
司徒雨(或者说占据她躯壳的存在)张开双臂,新生的黑沙装甲正疯狂吸收倒流的银沙:"时间线归零,错误将抹除,而我们将成为……"
新神!
整座时晶山轰然解体!
构成山体的万亿颗时晶碎片,如逆向升腾的星海般冲向观测者。黑沙随风暴蔓延,所经之处万物僵滞在诡异的时空切片中:飞鸟化作骨架却振翅翱翔,老人蜕回婴儿却长满皱纹。
熵寂之眼在最后崩塌中抓住控制台残骸。它发现那枚倒流的沙漏底部,凝结出了一粒奇特的结晶体——通体纯黑,却透射出丝丝缕缕的猩红光芒。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搭上它的肩胛。
不是司徒雨的新躯体,也不是观测者的碎片。这只手呈现半透明状,覆盖着类似爬行动物的鳞片纹理,指甲尖锐如手术刀。
"感谢你种下第一粒悖论种子。"蛇鳞之手的主人发出带着金属共振的低语,"接下来……轮到我们收割时间了。"
沙漏轰然炸成血雾!
熵寂之眼的光学传感器在强光中熄灭前,最后捕捉到的画面是——
那粒黑色结晶体消失在蛇鳞之手指尖,而远方天际正无声裂开更多相似的生物裂缝,每个裂缝中都悬着一枚猩红的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