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嗡——
凝滞金点贯入星眸核心的刹那，整个尸骸深渊的时间仿佛被抽去骨髓，骤然僵冻在一种粘稠的死寂里。
高悬渊顶的污秽星环停止了旋转。奔涌咆哮的星环浊流凝固在空中，如同泼在半空的腐油。倒卷垂落的怨魂锁链僵死般悬垂，下方喷涌的冰髓墨浪滞留在飞溅的刹那，每一滴裹挟着碎冰骨渣的污绿都清晰如刻。
没有声音。所有的震动、尖啸、崩塌的碎响、能量湮灭的爆鸣、冰尸疯狂的痉挛……一切声响被一只无形大手掐灭于喉舌，被一种绝对的、源于更高法则的意志凝固碾碎。
嗡鸣。死寂里唯一的嗡鸣源自身下渊底——那只被剥鳞抽髓、脊背创口喷涌着本源龙髓怨力的冰霜女妖。它的庞大躯壳依旧在痉挛，却再震不出一丝声响，仿佛被装在一口无形巨棺里闷锤挣扎。剧痛无声。狰狞无声。连它庞大头颅上冰裂的独眼巨瞳中，那焚烧万古的怨毒都凝成了一幅定格的画卷。
唯一能“动”的，是感觉。一种无处不在的细碎颤栗爬满所有活物的感知。
渊壁下，刚从鬼哭锁链湮灭风暴中挣出的夜不收残部，每一个人都保持着上一刻搏命的姿态。赵元昊双刀交叉封挡的钢刃上还溅着冰鬼恶臭的血沫，义肢手掌攥紧刀柄的力道绷紧了每一寸精钢关节。沈青黛扑在阿吉断臂创口的手掌，青灰寒毒正顺她指尖向上蔓延，可她的眼睛甚至来不及从半空的凝固惊变中抽离。阿吉的断口刚被灼黑，血不再涌出，凝固的惊愕凝在他空洞的喉管深处……每一个肢体、每一片衣袂、脸上的血污、眼底的惊悸，都凝定如蜡像。
凝固的，还有被冰髓怨流冲刷、重创后又被强行抛射向星眸投影核心的那粒“凝滞金点”本身。它钉死在漆黑星眸中央那点湮灭暗点内。像一颗锈蚀的铆钉，硬生生楔入了一架毁灭机器最精密的核心轴承。
陆铮感到一股无法想象的“滞力”。它裹挟着他的意识——不，更像他的意识被强行吸附在这粒由帝王泣龙星爆之力、女妖冰髓、以及一丝源自陆氏先祖破阵血诀残意强行糅合而成的“异物”核心。他“感知”到这粒金点正承受着莫可名状的碾压与撕扯。星眸那核心的湮灭暗点如同两片宇宙磨盘，向内疯狂绞磨着侵入体内的异物。金点外层残存的帝篆微芒正以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速度黯淡、碎裂、被强行消磨成虚无！
磨盘深处，一丝冰寒的死灰感悄然弥漫，那是女妖本源冰髓被极致压迫、瓦解时的最后余烬。冰霜女妖的怨毒如同一缕缕不散的毒瘴，在金点即将彻底崩解的边缘疯狂渗透。
时间从未如此粘稠，每一瞬都漫长得令人窒息。
就在陆铮意识即将随着这粒金点一同被碾磨成虚无的刹那——
嗡！！！
一点微不可察的涟漪，自那即将彻底崩碎的、源于陆氏先祖的破阵血诀残印深处荡漾开来！
那濒临熄灭的金点核心，那一点最微渺、却熔铸了数重至高法则之力——甚至最后关头融入了一道来自“陆氏”血脉特有的破阵真解的赤金残意——在这一刻，突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在湮灭星眸的绝对秩序中心找到了一个诡异的缝隙！
它不是硬撼那宇宙磨盘般的湮灭法则。
它仿佛是…
一头扎进了那湮灭核心构建时…一个几乎不存在的…最底层的…运转轨迹的…
规则缝隙里！
一个瞬间的、绝对契合的点！
没有声响。
没有崩碎。
那粒凝滞金点，带着陆铮全部意识挣扎的拖曳，如同一条找到洞穴的鱼，“嗖”地向下…斜…滑了出去！它没有被碾碎，反而顺着那湮灭核心最底层运转的逻辑裂隙，从一个绝不可能的角度，钻入了星眸投影更深…更本质的内部结构！
就像一个致命的寄生虫，一头扎进了宿主的心脏瓣膜间隙！
下方凝固的夜不收残部，以及渊底无声剧痛翻滚的冰霜女妖，在“金蝉脱壳”完成的刹那，时间枷锁轰然炸开！
凝固的空气发出玻璃破碎般的尖啸！停滞的能量风暴再度咆哮奔流！被定格的冰髓毒浪狠狠砸向下方冰尸的脊背创口！闷雷般的撞击声中，冰霜女妖的哀嚎如同被解封的地狱交响，撕裂冻结的时间轰鸣着灌入所有人的耳膜！
“呃——！”渊底更盛百倍的剧痛意念冲撞上来，几乎撕裂赵元昊等人的神智。
而上方，那被异物钻入运转核心的漆黑星眸投影——
嗡……咔……咔咔咔！
坚硬的、某种东西崩裂破碎的刺耳声响，从星眸核心被金点钻入的方位清晰传出！那覆盖着冰冷秩序的暗色“眼珠”表面，瞬间布满了无数道狰狞漆黑的裂痕！裂痕蛛网般迅速蔓延，几乎覆盖了半个投影巨瞳！
那刚刚准备孕育第二击的湮灭气息骤然被打断、冻结、扭曲！
一道深紫色的、粘稠如实质的血泪！
自星眸巨瞳那道最深的裂痕处……
猛然……淌……下……！！！
血泪不是液体，是沸腾的污秽源质，内部翻滚着亿万扭曲的残魂面孔，滴落的瞬间便散发出焚毁意志的剧毒怨恨！血泪坠落的轨迹所过之处，空间发出被侵蚀的滋滋声响，甚至短暂地隔绝了星眸对下方渊底的镇压连接！
绝境逢生！
陆铮在坠入深渊的冰髓喷泉中，在意识几乎要被星眸碾磨成虚无的刹那，灵魂深处迸发出比冰霜更刺骨的指令——意念如同无形的钩锁，狠狠钉向下方深渊的混乱风暴核心！
“元昊！带人…拖住渊底！！裂痕…是生机！！！”
嗡！指令炸开的刹那，赵元昊义肢内的暴雨梨花针匣发出不堪重负的蜂鸣，但他连半瞬的犹豫都没有——双刀如翼展开，刀脊猛然交错相击！刺目的火星伴随着刀鸣炸响！那是陆铮执掌夜不收后所定的最高危求援讯号！他残破的身形如同烧红的铁块，第一个迎着下方重新翻滚咆哮的冰寒尸髓龙怨洪流扑去！他的目标不是杀伤那巨大的女妖，而是那因陆铮侵入星眸核心而被暂时打断本源输出、喷溅混乱的龙怨墨流本身！
“喝啊——！”
赵元昊左手义肢精钢五指猛然张开，内藏的牵引钩爪带着刺耳的机簧弹射声，在喷涌的污绿寒髓流中短暂锁住一块巨大的、被冻住的冰尸残骨！沛然巨力传来，义肢钢骨发出濒临断裂的吱呀声！他右手的倭刀借助这短暂的拉扯定锚，刀身流转冰寒的弧光，悍然斩向另一股试图涌起的墨流侧面——“给我……塌！！”
刀光斩开粘稠的墨流，冰寒法则的碎片西散飞溅！他的身影随即被墨流汹涌的力量撞得倒飞！可他悍然撞入的轨迹，却瞬间吸引了渊底女妖被剥离本源的剧痛注意力！一道带着冰碴的意念尖刺如同冰锥，狠狠扎向赵元昊倒飞中的颅脑！
“咄！”一声清冷的断喝！沈青黛的身影鬼魅般横移半丈！不知何时抄在手中的一个粗陋皮囊——那是在“金蝉脱壳”计划中，她利用渊底特有的冻尸苔藓混上自己鲜血调配的辟毒药浆——被她猛地甩出！浑浊的药浆精准迎上那道无形尖刺！
嗤——！毒念与药浆在半空猛烈抵消、炸开一片令人晕眩的墨绿毒雾！沈青黛闷哼一声，嘴角沁血，身体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击中！但她踉跄后退的同时，冰冷的眼神死死锁住了渊壁——那里还有一道几乎融入阴影的夜不收正悄无声息地向上弹射攀爬！目标赫然是星环污秽流下方一片相对稳定的崖凸！她手中扣着三根细若牛毛、淬着冰晶寒毒的银针。只要那人影再上一尺…
突然！
嗤啦——！
一道粘稠漆黑、由亿万残魂哀嚎汇聚而成的污秽“血泪”，在众人头顶高空划过一道绝望的轨迹——那是从破碎星眸裂痕处淌下的源质剧毒！
它没有滴落渊底。
因为就在它即将触碰混乱渊毒能量风暴的瞬间……
一道被刻意引导、源于渊底女妖喷溅的本源冰髓气流……
极其巧妙地……
一个向上掀卷的墨浪浪尖……
轻轻……
托了它一下！
血泪流柱的方向……
被强行改变了毫厘……
它不再是垂首下落！
而是……
斜斜地……
朝着下方混乱战场……
那道刚刚被渊底女妖剧痛意念冲撞的……
沈青黛…
赵元昊与重伤阿吉……
以及那道正借助阴影奋力向上攀爬、指尖己触及崖凸的夜不收背影……
所在的……那片区域……
加速……
泼……洒……而……下！！！
那腥臭如陈年淤血般的污秽血泪所过之处，空间被无声地腐蚀出黑色的焦痕轨迹。
嗡——
赵元昊的脑门深处像是被重锤猛击！一股完全有别于冰霜女妖寒念的、仿佛能煮沸灵魂的浓稠恶毒意念，兜头盖脸地压下！这污秽的诅咒并非首接杀伤血肉，而是猛火般点燃了他强行压下的、包括为守护陆铮而在断腕时自残的所有恐惧与绝望！眼前发黑！双刀几乎脱手！他正奋力斩断一截抽来的冰髓冻脉，此刻刀势骤然散乱！
“呃啊啊——！”“不！不！”渊壁另一侧，几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从不同角落炸开！数名夜不收的残兵像是突然被无形的巨力扼住脖颈，原地佝偻下去，脸上肌肉扭曲，眼中血丝暴涨，属于各自的深层梦魇仿佛在这一刻被引爆！是那血泪散逸的气息！
阿吉残缺的躯体在剧毒气息刺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声响，本能地蜷缩向沈青黛。沈青黛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的血丝瞬间带上了一层污浊的暗色。她一手扣住阿吉臂膀，另一只捏着三根寒毒银针的手，指尖稳如磐石，死死盯着上方。那枚银针尖端跳跃的微芒，依旧锁定着崖凸上方那道攀爬的身影！
被锁定的那道夜不收身影在污秽血泪气息冲击下，攀爬的动作骤然一顿！他的面甲之下，似乎传出一声极力压制的闷哼，身体在崖壁上晃动了一下，险些失足。
但就在这瞬间的迟滞——
沈青黛寒针出手！
无声！三缕几乎肉眼无法捕捉的寒光撕裂弥漫的毒瘴！快！狠！准！
目标——
并非那攀爬的夜不收本身！
而是……
他头顶上方的崖壁一块……被之前星环污秽流光反复冲刷、早己布满细微皲裂的……
一…片…半…悬…的……碎……岩……！！！
噗！噗！噗！
三针呈品字精准钉入皲裂点核心细微孔隙！
沈青黛指尖掐诀，面如金纸：“冰…凝…破！！”
嗡！针尾残余的冰蝶寒毒真意被瞬间引爆！
那片本就摇摇欲坠的碎岩表层瞬间被极致冰寒冻结包裹，内部结构在冷热剧变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岩石纤维脆化！细微的皲裂以针孔为中心，蛛网般疯狂向外蔓延出尺许！
“不好…岩裂……”崖凸边，那个攀爬的夜不收惊觉头顶异响，猛地抬头！他的眼瞳在黑暗中骤然收缩！下意识就想后撤！
迟了！
嗤啦——！！
污秽的血泪之河，就在此刻，擦着被冰毒钉满裂痕的那片岩壁边缘……
沉重泼落！！
被改变了轨迹的粘稠血泪，如同沉重的墨色岩浆，一部分粘在了那片布满冰霜裂缝的岩壁上！
粘上！即侵蚀！剧毒污秽源质的重压！
成了压垮那片脆弱悬岩的最后一根稻草！
轰隆隆——！！！
一块足有磨盘大小的尖棱岩块，裹挟着粘稠滴落的污秽血泪，连同冰毒冻结的粉尘，从崖壁上崩裂、翻滚、撕裂空气……向着下方……
向着那个刚刚抬头、来不及避退的夜不收身影……
如同天罚般……
当头…盖…脸……狠…狠…砸…落！！！！
“啊——！！” 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混合着骨骼碎裂的闷响！
黑影只来得及勉强抬起手臂去格挡那势若千钧的坠岩！
咔吧！臂骨断裂的声音令人牙酸！污秽血泪与沉重的岩石将那道身影首接从崖凸砸落，如同被射中的黑鸦，翻滚着坠向下方的混乱渊毒风暴！
那道身影在坠落的风中勉强翻转半身，布满血泪与石屑的面甲在渊底幽光下反射着扭曲的光——他死死盯着崖凸上沈青黛的方向，一只未被污血完全覆盖的眼瞳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识破后的…惊愕…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怨毒…
然后，就被下方咆哮升腾的冰霜尸髓墨流吞没。那处渊毒翻滚如沸腾的尸油锅，吞噬下坠之影的速度快得令人心头发麻。
陆铮的意识“悬停”在高空那颗破碎的、淌着污秽血泪的星眸核心深处。他是异物，是钻入巨型引擎缝隙的砂砾。他并非掌控者，只是一个带着剧痛、粘附在这至高毁灭机构核心运转逻辑上的“旁观者”。下方夜不收同袍的搏命、沈青黛寒针破岩、那道被砸落渊毒的夜不收身影…一切在他意识视野中如同被浓雾扭曲的默片。
但就在那道被疑为内奸的夜不收身影坠入翻涌的渊毒瞬间——
嗡！
陆铮的意识载体——那粒强行嵌入星眸运转轨道的“凝滞金点”——其表面几乎被湮灭意志磨灭殆尽、仅余细微的一点陆氏破阵血诀赤金残芒，毫无征兆地猛地一跳！像被一根无形的弦狠狠拨动！
一种血脉同源、却又透着死寂冰冷的诡异感应…逆着空间…穿透层层能量阻隔…瞬间穿透陆铮附着在“凝滞金点”上的意识！！！
冰冷！阴晦！带着死域独有的腐朽与一丝…极其微妙的…来自古老陆氏的阵道烙印！
那道目光…来自冰霜女妖渊底！
或者说…来自那深渊毒墨沸腾之处…某个刚刚被彻底抹去痕迹的残骸位置！
这感应稍纵即逝，如同错觉。但陆铮的心却被猛地拧紧！寒毛倒竖！
那道被砸入渊毒的身影…绝非普通人不收！他能引起陆氏血脉烙印的共鸣！他甚至可能是…严世清手中最重要的那张牌！
轰隆隆——！
陆铮的意识在星眸深处的震荡里，像被无形的巨掌攥住。
他“眼前”是那片冰与火交织的疯狂渊底。无数被污秽血泪气息点燃精神的地面夜不收在尸骸堆上翻滚、哀嚎，如同被泼了滚油的蚁群。赵元昊刚挣脱意志冲击强行斩断一股袭向沈青黛的冰髓墨流，却被反震之力撞得踉跄后退喷血。沈青黛面如金纸跪坐于地，一只手死死按住自己咽喉部位，指缝里渗出带着诡异灰绿的鲜血——剧毒反噬与之前强行引导血泪轨道的代价在她身上爆发。阿吉在她身前徒劳地挥着独臂，喉咙里嗬嗬作响。
崩裂的星眸投影在他们头顶淌着污秽血泪，巨大的裂痕如同淌血的眼眶，死死“盯着”下方混乱战场，酝酿着某种被亵渎后的终极狂怒。那滴落的血泪流注，此刻竟隐隐与下方渊底冰霜女妖剧痛喷涌的本源龙髓墨流，形成了一种恐怖的…微弱共振？！
而渊底最深处…那道刚刚穿透了陆铮血脉感应的冰冷目光…仿佛仅仅是一个庞大阴影刚刚揭开的帷幕一角！
一股更大的、仿佛能碾碎这深渊内每一个灵魂的沉重压迫感，如同冻结的铅云，开始缓缓沉降。
窒息般的静默笼罩着残破的战场，只有粘稠污血滴落深渊的轻响。赵元昊抹掉嘴角的鲜血，拖着重伤的左臂，一步步挪回沈青黛与阿吉身侧，义肢的缝隙里还在往下滴着冰冷的液体，那是冷凝的液压油。
他突然在沈青黛面前停下，布满血污的嘴角艰难扯动：“针…毒…是冰蝶髓精…混合了血罂粟的噬魂花粉末…对不对？”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摩擦喉管。
沈青黛灰败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没有说话，只是按着颈侧的手指更紧了些。
头顶，星眸破碎的裂隙深处，有细微的紫黑电弧闪烁，如同复苏的神经末梢。
渊底，冰霜女妖的哀嚎变得低沉粘稠，那喷涌龙髓的巨大创口边缘，有细微的、深紫色的冰晶正在冻结的尸骸表层迅速爬蔓。那些冰晶的形态，不再像是破碎的蝶翼，更像是……一只只朝着核心创口方向…缓慢…爬行…收缩的…冰冷……爪……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