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儿撅着屁股,蹲在铁匠铺通红的熔炉前,小心翼翼地把磨碎的磁石粉末倒进翻滚的铁水里,再灌进那个特制的司南勺模子。她抹了把脸上的汗灰,得意地拍拍模具:“成了!这玩意儿可比看星星认路准多了!八百倍都不止!”旁边,瘸腿的林三吭哧吭哧地踩着大风箱,炉火猛地一蹿老高,映得那勺子柄上刻着的北斗七星纹路,幽幽地泛起一层蓝光。
砰!
铺子门被一脚踹开,兵部侍郎跟个煞神似的闯进来,官靴踩得满地散落的罗盘零件噼啪作响,声音都劈了叉:“圣旨!北狄骑兵突袭雁门关!圣上要五百个指南车!明天辰时……” 他急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辰时你个头!”草儿压根没怵,抄起模子里那个还烫手的铜勺,啪地一下拍在侍郎汗津津的手心里,“工部那群吃干饭的,连个量东西的尺子都玩不转!姑奶奶这个,可是专门调准了方位偏差的!”说来也怪,侍郎额头上滚落的汗珠滴到勺面上,那勺子竟像活过来似的,水痕蜿蜒,隐隐显出些山峦起伏的线条。
房梁上,林七蹲那儿啃着冷烧饼,一只独眼贼亮,盯着街角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八丫头!天工坊那帮孙子在拓你的模子!”
半夜三更,北伐军大营飘出一股子诡异的肉香。草儿一把掀开辎重车的篷布,好家伙!三百来个粗制滥造的仿品罗盘,正架在炖马肉的大锅上,借着蒸汽的热乎劲儿,指针自个儿滴溜溜地瞎转悠。“呵!”草儿气乐了,“拿磁石粉掺孜然?你们当这是会自己烤肉的宝贝疙瘩呢?”
“哎哟小祖宗息怒啊!”军需官吓得差点把手里啃了一半的烤羊腿扔了,赔着笑脸凑过来,“天工坊的人拍胸脯保证,说是改良了您的方子,还……还加了胡椒面防潮……”
话没落地,林西手里的盲杖突然“铛”一声敲在旁边的铜钲上。紧接着,西北方传来滚雷般的闷响——哪是雷啊,是自家三千先锋铁甲,被那坑爹的冒牌罗盘引着,绕了个大圈圈,一头撞回了自家营地的茅厕边!
“报——!”一个斥候顶着满脑袋马粪,连滚带爬冲进主帅大帐,“张参将按那罗盘指的方向狂奔八十里……结果在御马监门口,把陛下最心爱的那匹大宛汗血宝马给撞翻啦!”
草儿掏出个旧怀表对着日头比划了一下,二话不说,把手里那柄正版的司南勺狠狠插进泥地里。勺子柄的影子落在枯叶堆上,竟诡异地拼凑出一幅山高水低的地形图来。“连方向都调不准就敢瞎抄?天工坊那帮奸商的算数,怕不是跟耍把式的学的吧?”她啐了一口。
就在这时,夜袭的北狄骑兵举着火把,黑压压地逼近了。混乱中,只见满脸麻子的林五举着个山寨罗盘,像个人形火把似的冲进了敌阵——他脸上那些痘坑里的古怪粉末,被风一吹,呲呲地燃起幽幽绿火,在夜空中拉出一道鬼气森森的轨迹:“八丫头!他们的罗盘针……指着紫禁城!”
“活该!”草儿一声冷笑,手中钢索如毒蛇般甩出,精准地缠住一个敌军斥候腰间的仿品罗盘,“你们买的是太监版!里头藏着的引路终点,首接设在了午门外的刑场!”她手腕一抖,那罗盘应声而碎。
混战之中,憨厚的林二咧嘴一笑,扛起一块三百斤重的巨大磁石。说时迟那时快,对面铁甲骑兵胸前的护心镜像被无形的手猛地一扯,齐刷刷地转了方向!战马惊得嘶鸣乱窜,互相冲撞踩踏,眨眼间竟叠罗汉似的堆起了一座金属小山!林六肚子里咕噜噜一阵怪响,猛地蹦出一串高亢的《木兰辞》唱段,那怪异的声波震荡开来,西周那些冒牌罗盘的指针噼里啪啦,像被炸了膛似的齐齐崩断!
兵部尚书捧着一个裂开的罗盘,瘫跪在地,哭天抢地:“完了!全完了!三十万大军在燕山里头……兜了整整十八个圈子啊!”
“兜圈子算你们走运!”草儿一把揪过被逮住的天工坊奸商,把他拖到那堆被磁石吸得七扭八歪的铁甲跟前,“知道为啥正版勺柄上要刻那螺旋花纹吗?那是定盘星!稳指针的!你们这些破烂货用的铁疙瘩针……”她话没说完。
轰隆——!
一道惨白的霹雳撕裂夜空!所有散落在地上的仿制罗盘像被磁石吸住一样,呼啦啦腾空而起,密密麻麻地在雷云之下,拼凑出一个巨大的、象征着东宫储位的图腾!房梁上的林七猛地眯起独眼,死死盯着云层中诡异闪烁的电光,嘴里飞快地念叨:“……毁……灭……十西……”
“趴下——!”草儿瞳孔一缩,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柄正版司南勺朝着最亮的闪电狠狠掷去!
嗡!
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以勺子为中心猛地炸开!磁暴席卷了整个战场。那柄吸收了雷霆之力的司南勺,勺柄上的北斗七星纹路光芒大盛,竟在半空中投射出一幅清晰无比、光影流动的沙盘地图——一个鲜红刺眼的标记,正稳稳地钉在遥远草原深处,那才是真正的北狄王帐所在!
北伐军连夜奔袭,马不停蹄跑了上百里。天快亮时,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傻了眼:只见十万北狄狼兵,正被他们自己买来的、那些天工坊的山寨罗盘引着,绕着草原上巨大的敖包石堆,一圈又一圈,没完没了地转着大圈!
草儿抓了把瓜子,悠闲地磕着,看着这荒诞的场面,乐了:“啧啧,游牧民族搁这儿搞永动机呢?这算不算是……咱大夏的文化输出啊?”
(谁也没注意到,那柄被雷劈过的正版司南勺,光滑的勺面上,悄然浮现出几道暗红的、如同活物蠕动般的诡异血纹,竟与林一咳在掌心那几条狰狞蛊虫的腹足纹路……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