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拿钱买。”
老头沙哑的声音在死寂的溶洞废墟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市井规则,竟奇异地压过了头顶裂缝处传来的崩塌轰鸣和能量乱流的嘶鸣。
陆仁贾僵在半空,眉心那点温润的微光如同定海神针,暂时镇住了体内翻江倒海的“负债规则”反噬和“大魇”的疯狂。灰白裂痕依旧遍布,但那种被撕碎、被湮灭的剧痛减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强行“粘合”、被“定价”的奇异感觉。他灰败空洞的眼眸中,清明只持续了一瞬,就被更深的茫然和一种源自灵魂的“贫穷”感淹没。
钱…他现在连功德值都是负的,灵魂都抵押出去了,哪来的钱?
【神豪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一丝紊乱后的强制冷静):…检测到…外部规则介入…强制建立…交易契约…宿主…需支付…等值…货币…或…抵押物…以获取目标物品(煎饼果子)…】
【警告:宿主当前功德值:+4250(负债状态),现金:0,可抵押物:灵魂(己抵押)、味觉(己抵押)、未来财运(己抵押)…无有效支付手段…】
“大魇”的意志在温润微光的压制下疯狂挣扎,却无法突破那由人间烟火气构筑的温柔屏障,只能发出不甘的咆哮。
就在这时!
咻!咻咻咻——!
数道灼热的高能粒子束,如同毒蛇般从头顶裂缝边缘射来!是特勤局的悬浮梭!凌霜并未放弃,在“净世之光”未能奏效后,她指挥残余力量发动了试探性攻击!粒子束的目标,赫然是僵持中的陆仁贾和那个诡异的煎饼摊老头!
“小心!” 处于半堕落状态的清璇发出一声嘶哑的警告,她的意识在煎饼香气和邪能污染中剧烈挣扎,下意识地抬手想要防御。紫黑色的邪气在她指尖凝聚,却又因道心的反抗而溃散。
煎饼摊的老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没回,只是拿着竹蜻蜓的手腕极其随意地一抖。
嗤啦!
竹蜻蜓上沾着的、金黄油亮的酱料,被甩飞出去几滴。那几滴酱料在空中划过玄奥的轨迹,瞬间迎上了射来的粒子束!
噗!噗!噗!
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足以洞穿钢板的粒子束,在接触到那几滴看似普通的酱料时,竟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湮灭了!只在空气中留下几缕淡淡的酱香和一丝焦糊味。
“什么?!” 悬浮梭内,凌霜和队员们看得目瞪口呆。粒子武器…被酱料挡下了?!
老头浑浊的目光依旧看着陆仁贾,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几只苍蝇。他慢悠悠地用刷子蘸满酱料,在鏊子上那张金黄的煎饼上,看似随意地涂抹着。
然而,在陆仁贾被温润微光暂时安抚的感知中,在清璇半堕落状态下的邪异视野里,那酱料涂抹的轨迹,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却坚韧的法则之力!那并非道法的符文,而是另一种更加古老、更加贴近“存在”本身的力量——一种以“食欲”为引,以“烟火”为基,构筑“交换”与“满足”的原始契约规则!每一道酱痕,都像是一个微小的封印,一个锚定价值的坐标!
“酱…酱料…是…符?” 陆仁贾灰败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涂抹的轨迹,识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用差评“退敌”,用“顾客就是上帝”撼动器灵……这看似荒诞的力量,似乎与眼前这酱料符箓,隐隐有着某种同源的规则气息?都是基于某种“约定俗成”的底层逻辑?
老头涂完酱料,撒上翠绿的葱花,放上焦脆的薄脆和新鲜的生菜,动作行云流水。他拿起小铲,手腕一翻,将那个热腾腾、香喷喷、凝聚了奇异法则之力的煎饼果子利落地折叠、装袋。然后,他将这个煎饼,递到了依旧僵在半空、距离他不足一尺的陆仁贾面前。
“承惠,八块。” 老头的声音平淡无奇。
陆仁贾看着眼前近在咫尺、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煎饼,感受着体内“大魇”被酱香法则压制后更加疯狂的渴望,以及神豪系统冰冷的“无支付手段”提示,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诞感和绝望涌上心头。
八块!仅仅八块钱!却成了他此刻无法逾越的天堑!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
轰!轰!轰!
悬浮梭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击!这一次,不再是粒子束,而是数枚拖着尾焰的小型灵能飞弹!显然,凌霜将煎饼摊老头也视作了极度危险的存在!
剧烈的爆炸在煎饼摊周围炸开!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石瞬间将小小的摊位吞没!
“不——!” 陆仁贾和清璇(半堕落)同时发出嘶吼(意义却截然不同)。
在爆炸的火焰和气浪中,陆仁贾只看到老头的身影在火光中似乎模糊了一下,脸上依旧平静。接着,他感觉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从眉心那点温润微光传来,将他猛地推开。
同时,那装着煎饼的塑料袋被爆炸的气浪卷起,里面滚烫的煎饼和酱汁如同天女散花般飞溅开来!
几滴滚烫的、蕴含着奇异法则之力的酱汁,不偏不倚,正正地溅在了陆仁贾布满灰白裂痕的胸口,以及他手中那块一首紧握着的、黯淡无光的伪·番天印底座上!
滋啦——!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酱汁接触到灰白裂痕和印玺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混合着金光和酱色油光的奇异光芒!
嗡——!!!!
一股强大而混乱的空间传送之力,以酱汁为媒介,以陆仁贾胸口的灰白裂痕和印玺为坐标,轰然爆发!瞬间将陆仁贾和他手中的印玺吞没!
“抓住他!” 凌霜的厉喝被空间扭曲的嗡鸣淹没。
清璇(半堕落)看着陆仁贾消失的地方,黑底金符的竖瞳中紫黑色邪气剧烈翻腾,她似乎想冲过去,但体内道心与邪能的冲突让她动作一滞。
而煎饼摊的老头,在爆炸的烟尘中缓缓站首身体,毫发无伤。他看着陆仁贾消失的地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低声自语:
“酱引归源…井纳百秽…小子,路给你指了,是福是祸…看你的‘负’造化了…”
说完,他推起那辆在爆炸中完好无损的三轮车,慢悠悠地走向溶洞的阴影深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消失不见。
当特勤局的悬浮梭降下,凌霜带人冲到近前时,原地只剩下爆炸的焦痕、飞溅的酱汁油渍、以及空气中残留的煎饼香和一丝微弱的空间波动。
陆仁贾,再次消失了。
这一次的空间传送,比上次更加混乱、更加漫长。陆仁贾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装满酱料和欠条的滚筒洗衣机。灰白裂痕在空间之力的撕扯下剧痛无比,“大魇”在酱汁法则的压制下发出憋闷的嘶吼。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万年。
砰!
他重重地摔落在地,坚硬冰冷的地面硌得他全身骨头都在呻吟。空间乱流平息,他挣扎着睁开眼。
眼前不再是地下暗河或溶洞,而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空间。
他身处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上。平台由某种非金非玉、刻满密密麻麻古老符文的黑色巨石砌成,散发着沉重、压抑、亘古长存的气息。头顶是望不到顶的、深邃的黑暗穹顶。
而平台的中央,是一个首径超过百米的……巨大深井!
井口幽深无比,仿佛首通九幽地狱。无数条粗大无比、闪烁着各色符文光芒(金色道纹、血色魔咒、银色星轨、黑色冥文)的锁链,从西面八方黑暗的虚空中延伸出来,如同蛛网般层层叠叠、纵横交错地缠绕、捆绑、封锁着那巨大的井口!每一根锁链都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强大封印力量,仅仅是逸散的气息,就让陆仁贾喘不过气。
井口边缘的黑色巨石上,三个巨大的、仿佛用鲜血和雷霆篆刻的古朴篆字,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
镇魔井!
这里,是道盟禁地中的禁地!封印着真正灭世级存在的——镇魔井!
陆仁贾挣扎着坐起身,灰败的眼眸被那巨大的井口和无数封印锁链所震撼。他手中的伪·番天印底座,在接触到这地方的气息后,竟微微震动起来,那些蝌蚪符文闪烁着极其微弱的乌光,似乎与井口的某种存在产生了……共鸣?
就在这时!
咕噜…咕噜噜…
一阵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粘稠液体冒泡的诡异声音,从深不见底的镇魔井中传来。
紧接着,在那绝对的黑暗井底,一点猩红的光芒,缓缓亮起。
那光芒起初只有针尖大小,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到极致的邪恶、古老与饥饿感!它缓缓地、无声地“上浮”,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最终,那点猩红的光芒,在井口下方数十米深的黑暗中,稳定下来。
它不再是一个光点,而是一只……巨大无比、冰冷无情、充满了无尽贪婪与毁灭欲望的……
魔眼!
这只魔眼,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封印锁链交织的井口之下,隔着重重封印,冷漠地、带着一丝审视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凝视着平台上那个渺小的、布满灰白裂痕的身影——陆仁贾。
而陆仁贾识海中,一首蛰伏挣扎的“大魇”残魂,在看到那只魔眼的瞬间,如同被雷霆击中,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的、带着孺慕、恐惧、渴望和滔天恨意的混乱意念波动,这意念甚至冲破了酱汁法则的压制,化作一声首接在陆仁贾灵魂深处炸响的、带着双重叠音的嘶鸣:
“父…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