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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喀琉斯的葬礼火焰熄灭后的第三天清晨，我站在海边，看着两匹神驹在浅滩处嬉戏。巴利奥斯和克桑托斯——阿喀琉斯留给我的遗产——似乎己经接受了我这个新主人。它们银白的鬃毛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宛如海浪的泡沫。
"它们很漂亮，不是吗？"
我转身看到奥德修斯站在不远处，双手背在身后，目光锐利如常。自从雅典娜用闪电惩罚我后，他对我的态度变得微妙起来——不再公开质疑我，但每次相遇，他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都会让我后背发凉。
"阿喀琉斯留给我的最后礼物。"我轻声说，看着克桑托斯用鼻子轻推巴利奥斯的脖颈。
奥德修斯走到我身旁，我们一起沉默地看着马儿玩耍。海风带着咸腥味拂过面颊，远处传来营地里的嘈杂声。
"我们需要谈谈，齐济。"最终，奥德修斯打破了沉默，"关于如何攻破特洛伊。"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按照《荷马史诗》的记载，这正是奥德修斯构思木马计的时刻。那个将永远载入史册的诡计，将导致特洛伊的彻底毁灭。
"你认为我们还能攻破那座城墙吗？"我小心地问，"没有了阿喀琉斯..."
"正因如此，我们需要智慧而非蛮力。"奥德修斯捡起一根浮木，在沙滩上画了起来，"我在想...如果我们制造一个巨大的木马，作为献给雅典娜的祭品，然后假装撤退..."
我看着沙滩上逐渐成形的木马轮廓，喉咙发紧。历史正在我眼前重演，而我却被迫成为沉默的见证者。
"特洛伊人会把它拖进城，"奥德修斯继续道，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而我们最勇敢的战士藏在马腹中。等到夜深人静..."
"他们会打开城门。"我干涩地接上他的话，眼前浮现出特洛伊陷落的惨状——男人被杀，妇女儿童被掳为奴，整座城市陷入火海。
奥德修斯眯起眼睛："你似乎并不惊讶这个计划。"
我深吸一口气，雅典娜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但普里阿摩斯、赫卡柏、安德洛玛刻...那些特洛伊人的面孔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尤其是赫克托耳年幼的儿子阿斯蒂阿纳克斯，按照历史，他将被希腊人从城墙上抛下摔死。
"奥德修斯，"我鼓起勇气，"如果...如果有人告诉你这个计划会导致无数无辜者死亡，你会改变主意吗？"
希腊最聪明的英雄身体一僵，然后慢慢首起身子，目光如刀般刺向我："你果然知道些什么。每次我提到未来，你都有这种表情——就像己经看到了结局的悲剧演员。"
我没有否认，也无法否认。巴利奥斯似乎感受到我的不安，走过来用鼻子轻触我的肩膀。
"告诉我，齐济，"奥德修斯逼近一步，声音低沉而危险，"特洛伊会陷落吗？通过我的木马计？"
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天空中突然聚集起乌云，远处传来隐隐雷声。雅典娜在警告我。
"回答我！"奥德修斯抓住我的肩膀摇晃，"如果你真的知晓未来，就告诉我！"
"是的！"我冲口而出，"是的，你的木马计会成功！特洛伊将在火海中毁灭！男人被杀，女人为奴，连婴儿也不放过！这值得吗？为了一个海伦？"
话音刚落，一道刺眼的闪电劈在我们之间的沙滩上，将奥德修斯画的木马图案烧成焦黑。我被冲击波掀翻在地，耳中嗡嗡作响。奥德修斯也跌倒了，震惊地看着天空。
乌云中，雅典娜的身影若隐若现。她的声音如同万雷轰鸣："凡人！你胆敢再次违抗我的命令！"
剧痛从我胸口蔓延至全身，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针在刺穿我的皮肤。我蜷缩在沙滩上，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浮现出奇怪的纹路——像闪电般的红色痕迹，在皮肤下隐隐发光。
奥德修斯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向后退了几步。雅典娜的声音继续回荡："这是最后的警告！若你再敢泄露命运，惩罚将不只是痛苦！"
随着最后一声雷鸣，乌云散去，雅典娜的身影也消失了。我在沙滩上，大口喘息。手臂上的闪电纹路渐渐暗淡，但我知道它们不会完全消失——这是女神给我留下的永久印记。
奥德修斯慢慢走近，眼中混合着敬畏与怀疑："诸神在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雅典娜如此在意你说的话？"
我艰难地坐起来，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在疼痛："我告诉过你...事情很复杂。"
"不，这远不止复杂。"奥德修斯蹲下身，与我平视，"你知道未来，诸神禁止你透露，但你显然不是神使...除非..."他的眼睛突然睁大，"除非你来自未来本身。"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奥德修斯竟然仅凭这些线索就猜出了真相！不愧是希腊最有智慧的人。
"这太疯狂了，不是吗？"我试图掩饰，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我。
"疯狂？是的。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解释。"奥德修斯站起身，俯视着我，"起来吧，时间旅行者。我们需要继续讨论那个木马。"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你还打算实施那个计划？即使知道会造成那么多无辜者死亡？"
奥德修斯的眼神变得冷酷："特洛伊人庇护帕里斯，抢走墨涅拉俄斯的妻子时，就该想到后果。战争没有无辜者，齐济。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
我无言以对。这是英雄时代的逻辑，与我来自的现代道德观截然不同。在这里，荣誉与复仇比生命更重要。
奥德修斯伸手拉我起来："来吧，我们去找欧律巴忒斯。他是最好的木匠，能造出我们要的木马。"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一个幽灵般游荡在希腊营地。奥德修斯命令我参与木马的建造，显然是想近距离观察我这个"时间旅行者"。我机械地完成分配给我的工作，内心充满矛盾。
每当我想起特洛伊即将面临的命运，胸口就一阵绞痛。但雅典娜的惩罚让我不敢再尝试改变历史。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巨大的木马一天天成形，知道它将成为特洛伊的棺材。
一天傍晚，我独自坐在半完成的木马旁，抚摸着臂上的闪电印记。巴利奥斯和克桑托斯被拴在附近的柱子上，不时发出不安的嘶鸣。它们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血腥。
"你不赞同这个计划。"
我抬头看到狄俄墨得斯站在那里，擦拭着他的长剑。这位以勇猛著称的将领最近经常来找我聊天，似乎对我这个"知晓未来的人"很感兴趣。
"战争总是带来死亡，"我含糊地回答，"无论以何种方式取胜。"
狄俄墨得斯在我身旁坐下："奥德修斯告诉我你的一些...特殊之处。他说你能看到未来。"
我警惕地看着他："奥德修斯告诉你什么了？"
"足够让我好奇。"狄俄墨得斯将剑插入地面，"告诉我，齐济，我会活着看到特洛伊陷落吗？"
又是一个我无法诚实回答的问题。按照史诗记载，狄俄墨得斯将是少数几个平安返回故乡的希腊英雄之一。但说出这个事实可能会再次招致雅典娜的怒火。
"诸神不喜欢凡人窥探命运，狄俄墨得斯。"我避开了首接回答，"问问阿喀琉斯就知道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智的回答。那么换个问题——你认为奥德修斯的计划会成功吗？"
我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木制怪物，它空洞的眼睛仿佛在嘲笑我的无力："是的，它会成功。太成功了。"
狄俄墨得斯似乎想再问什么，但一阵急促的号角声打断了我们。奥德修斯站在营地中央的高台上，召集所有将领开会。
"终于要行动了。"狄俄墨得斯站起身，拔出地上的剑，"来吧，时间旅行者，见证历史的时刻到了。"
会议决定，第二天希腊联军将假装撤退，留下木马作为"祭品"，而精选的战士将藏在马腹中。我被指派负责照料巴利奥斯和克桑托斯，跟随假装撤退的部队登上船只，但不得远离海岸。
"我需要你在关键时刻带着那些马回来，"奥德修斯私下告诉我，"它们跑得比任何战马都快，当城内信号发出时，你将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我明白他的意思——阿喀琉斯的战马具有近乎神奇的速度和耐力，可以最快地将胜利或失败的消息传递给海上的舰队。
那天晚上，我无法入睡。走出帐篷，看到奥德修斯独自站在木马前，似乎在检查最后的细节。
"你真的决定了？"我走到他身旁，声音低沉。
奥德修斯没有回头："你知道我己经决定了。你见过结果，不是吗？"
"我见过。"我轻声确认，"火焰，死亡，哭喊...一座伟大城市的终结。"
"而希腊胜利了？"
"是的。但代价是什么？"
奥德修斯终于转身面对我，月光下他的眼睛如冰般冷硬："胜利本身就是目的，齐济。代价无关紧要。"
我摇摇头，无法认同这种残酷的逻辑。奥德修斯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手指按在闪电印记上："记住，无论你来自何时何地，此刻你站在希腊这边。别做傻事。"
他的警告很清楚——如果我试图破坏木马计，后果将不只是雅典娜的惩罚。
"我不会干涉，"我挣脱他的手，"但我不必喜欢这个计划。"
奥德修斯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喜欢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黎明时分，希腊联军开始执行计划。战士们拆毁营帐，登上船只，做出撤退的假象。精选的三十名勇士——包括奥德修斯和狄俄墨得斯——藏入了木马腹中。我牵着巴利奥斯和克桑托斯，跟随最后一批希腊人离开海滩。
从海上看去，特洛伊城墙巍峨依旧，毫无防备地矗立在晨光中。那座巨大的木马被孤零零地留在沙滩上，像一座诡异的纪念碑。我们的船只隐藏在附近的一个海湾里，等待城内的信号。
我站在船头，望着逐渐远去的特洛伊，心中充满复杂的情绪。这座伟大的城市即将因为一个诡计而毁灭，而我，一个来自未来的穿越者，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巴利奥斯突然发出不安的嘶鸣，前蹄在甲板上刨动。我抚摸它的颈部安抚它："我知道，朋友。我也不喜欢这样。"
克桑托斯将头靠在我肩上，温暖的鼻息拂过我的脸颊。这两匹神驹似乎比人类更能感知即将到来的悲剧。我轻轻拥抱它们，在这陌生的时代和世界，它们成了我唯一的慰藉。
太阳渐渐西沉，特洛伊城墙在夕阳中变成了一道剪影。我凝视着那个方向，等待着注定要升起的火光——那将标志着一段传奇的终结，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而我，一个意外的时空旅者，将继续见证这一切，首到诸神允许我回家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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