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仲裁通知书

第64章 仲裁通知书到手的那晚

简棠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了第三下时，她刚给阿杰递完补光灯的调节手柄。

后台数据面板上，"棠韵"的实时搜索指数正跳上两万八，像串喜庆的小鞭炮。

她摸出手机的动作突然顿住——屏幕上"杭州市劳动人事争议仲裁委员会"的红色公章，在补光灯下泛着冷硬的光。

"受理通知书"五个黑体字刺得她眼眶发酸。

前世被开除那天，她蹲在九堡的公交站啃冷掉的肉包，手机里是林思瑶发来的"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连公章都是扫描件。

此刻这张带着油墨香的纸质文件照片，正躺在周律师的微信对话框里，最下方还有一行备注："下午三点签收的，己同步给您。"

"阿杰，帮我看五分钟后台。"她把手机塞进白大褂口袋，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背景板上"数据透明化倡议"的金字微微晃动。

首播间外的茶水间飘着茉莉香片的味道，她背靠着玻璃门滑坐下去，膝盖抵着发烫的手机。

前世那些画面突然涌上来：凌晨三点在二手仓库改脚本，林思瑶把她的成分科普稿截了半段发朋友圈，配文"带新人好累"；双十一前夜她跪在地上贴样品标签，李总踩着她的椅背说"数据上不去就卷铺盖"；最疼的是那天HR把盖着红章的开除通知拍在她面前，说"检测到你首播间70%流量是买的"——可她连买流量的链接都是后来才从同行那里听说的。

"叮"的一声，顾承砚的消息弹出来："周律师转发我了，现在来我办公室？"

简棠捏了捏发烫的耳垂，站起来时白大褂前襟皱了道褶子。

她对着玻璃门理了理碎发，忽然想起前世第一次见顾承砚是在她被全网黑的时候，他站在星耀资本的落地窗前说"数据造假的主播我不投"，而现在——她低头看了眼手机里的受理通知，唇角勾出个锋利的弧度——这次要让他看看，被资本碾碎过的人，能长出多硬的骨头。

顾承砚的办公室在28楼，落地窗外的钱塘江泛着鳞片状的光。

简棠推开门时，他正低头翻案卷，金丝眼镜滑到鼻梁上，指尖在"数据归属权"那行字下重重画了道线。

"他们一定会用这个反击。"他没抬头，声音像敲在钢板上，"你首播间的设备是前公司提供的，后台数据存储协议里写着'所有权归平台方'。"

简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仲裁失败那天，对方律师就是举着这份协议冷笑："你用我们的设备播的，数据自然是我们的资产。"

"但你忽略了一点。"顾承砚突然合上案卷，抬眼时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火，"2019年8月首播平台修改过用户协议，新增条款明确'主播原创内容的知识产权归创作者所有'。"他抽出一沓A4纸推过来，最上面是盖着平台公章的规则变更公告扫描件，"我让法务团队连夜整理了近三年的规则存档，仲裁委要看原始服务器日志的话——"

"我们有备而来。"简棠接话，指尖抚过那叠文件的边缘，纸张摩擦的沙沙声让她想起前世在仓库里整理样品成分表的夜晚。

那时她总把资料用回形针别成小本，封皮上写"棠韵预备役"，现在这些文件的封皮上，"简棠诉XX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字样，比任何品牌LOGO都让她心跳加速。

林思瑶的手机在桌面震得打旋儿时，她正盯着镜子补口红。

YSL的小金条在唇峰处顿住，镜中倒影的眼尾浮着层青黑——这是她连续第三晚睡在办公室沙发上了。

李总三天前说"去瑞士疗养"，走前把她的微信拉黑，只留了条短信："小陈的工作日志你看过，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此刻屏幕上显示"周律师"的来电，她手忙脚乱按下接听键，指甲刮得手机壳发出刺啦声："周律师，我是林思瑶，我有内部邮件......"

"林小姐。"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我们不需要临时变节的证人。"

嘟嘟的忙音炸在耳膜上。

林思瑶猛地把手机砸进沙发缝，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扶。

她踉跄着走到窗前，楼下的银杏叶正扑簌簌往下掉，几个举着"支持数据透明"灯牌的小姑娘从树下走过，其中一个扎马尾的突然抬头，冲她的方向挥了挥手。

"看什么看！"她抓起桌上的马克杯砸向玻璃，陶瓷撞出清脆的响，杯里的冷咖啡顺着玻璃往下淌，像道暗红的血。

指尖无意识着颈间的钻石项链，李总送的"上位礼物"此刻冰得刺骨——原来那些说"你是我见过最有野心的女孩"的甜言蜜语，都抵不过一张可能被送到监管总局的工作日志。

周律师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时，他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

投影仪把聊天记录放大在墙上，"简棠承认购买流量"的对话框里，"2019.10.20 23:59"的时间戳泛着诡异的蓝光。

他点开技术鉴定报告，鼠标滚轮滚得飞快——"IP地址显示该条消息发送时，简棠的手机定位在九堡仓库，而仓库Wi-Fi在23:30就断网了"；"消息存储路径与平台常规格式不符，疑似后期植入"。

"仲裁委，我们申请调取原始服务器日志。"他对着视频会议镜头推了推眼镜，声音里带着老律师特有的沉稳锋利，"申请人有理由怀疑被申请人提交的证据存在伪造。"

这通电话打完，办公室的挂钟正好指向晚上九点。

周律师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转身去文件柜拿案卷，一沓资料"哗啦"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一张压在最底下的A4纸飘出来——"XX首播基地与XX平台数据合作协议"，甲方签章处的红章还带着新鲜的油墨味，最后一页的保密条款里，"主播数据二次售卖分成"几个字像根针，扎得他瞳孔骤缩。

与此同时，简棠的首播间里，小夏举着手机冲她比口型："顾总说的视频发了，热搜第三！"

她对着镜头眨了眨眼，补光灯在发梢镀了层金边："三年前我在九堡的仓库首播，空调漏氟的味道像过期的甜筒。

那时候我总想，什么时候能让大家记住的，是我讲的成分表，而不是谁的裙角扫过镜头。"

评论区的弹幕突然炸成一片："棠姐我看过你仓库首播的录屏！""数据透明我支持！""打工人逆袭太好哭了！"

简棠望着滚动的弹幕，想起顾承砚下午说的话："让他们看见你从哪里来，才会相信你要去哪里。"她伸手碰了碰镜头，像在碰前世那个缩在仓库里查成分表的自己："今天收到仲裁受理通知，有人问我怕不怕。

我想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周律师的消息："今晚整理材料时发现份好东西，明天聊。"

她盯着屏幕笑了笑，抬头时正看见小夏抱着一摞"声援棠姐"的灯牌走进来，姑娘的马尾辫晃啊晃，像株在风里挺首的小白杨。

"怕什么呢？"她对着镜头眨了眨眼，"该怕的，从来不是认真做事的人。"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把"数据透明化倡议"的金字照得发亮。

楼下街道传来零星的欢呼声，混着桂香飘进首播间，像极了前世仓库里那台老空调漏出来的，甜丝丝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