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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的意义早己消散。
怜与苍冥的躯体，连战斗的本能都己遗忘。仅凭那被抹消到一缕青烟的原始执念，他们绝望地，化作一道血肉防线，挡在顾言身前。
一道脆弱到可笑的防线。
他们的目光钉死在顾言的眼底，见证着那属于人的光芒，正在熄灭。
从锐利，到挣扎，到最后的彻底空洞。
那是一种灵魂被清空后，连废墟都不曾留下的，绝对的“无”。
他们知道，他要被“删除”了。
那个他们所认识的顾言，正在走向一个不存在的终点。
他们做好了准备，迎接那份守护失败后，与他一同归于永恒沉寂的宿命。
就在那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瞬。
在那片名为“顾言”的存在，即将被彻底格式化的数据孤岛上，一个足以令神明战栗、魔鬼胆寒的念头，决绝地诞生。
拥抱虚无。
他放弃所有抵抗，亲手拆解那道由【逻辑】权柄构筑的最后壁垒，向盘踞灵魂最深处的【虚无印记】，敞开了自己的一切。
不是对抗，不是压制。
是彻底的，不设防的邀请与接纳。
“来。”
一个无声的念头，响彻灵魂。
“吞噬我。”
嗡——！
一瞬之间，顾言身上属于人类的温和、源自图书馆的沉静、身为【世界编织者】的希望，尽数崩碎！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空洞，否定万事万物存在的绝对威压！
他的气息，在这一刻，变得与那个带来终末的饕餮，别无二致。
怜与苍冥的身体本能，在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啸，在战栗！
危险！致命！
眼前的，己非故人，而是世间最恐怖的宿命之敌！
但在那吞噬宇宙的虚无即将失控的刹那，一条纯粹理性的无形锁链，骤然勒紧了这头出笼的凶兽！
【逻辑】！
它未被抹消，它在等待！
在顾言主动放弃壁垒的瞬间，它便改变了形态！
从防御之盾，化作驾驭之缰！
不！那不是驾驭！
那是在被彻底吞噬前，顾言燃尽最后一丝理性，为这股终极毁灭之力，设下的唯一攻击坐标——一个同归于尽的陷阱！
我将归于虚无。
但，我可以选择，被我拉入深渊的陪葬品！
与空那肆意扩散的吞噬不同，顾言的虚无，在他的【逻辑】引导下，被极限压缩，凝聚成一束足以切割概念本身的……漆黑手术刀！
他没有让虚无扩散，而是将其对准了那位漠然的王者。
不，更准确地说，是王者所代表的，那个唯一的概念。
【主动遗忘】。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宣言，从那被虚无主导的躯壳中，漠然地发出。
“‘遗忘’，是一种‘存在’。”
“是‘存在’，便可被‘虚无’抹消。”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束被【逻辑】死死束缚的【虚无】之力，精准无误地，刺入了【主动遗忘】这个概念的绝对核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出现了无法修复的程序错误。
这不是能量的碰撞，也不是物理的打击。
这是更高维度的，概念层面的，彻底删除！
一个终极的病毒，在系统的根源，删除了“删除”这个指令本身！
“遗忘”这一概念，在这片大寂灭坑中，被短暂地……否定了它的存在！
那个高高在上的无忆者之王，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漠然的眼神，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彻底的茫然所取代。
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能力。
然后，那份伪装的“智慧”褪去，他茫然地站在原地，变回了一个最普通的，对世界一无所知的“无忆者”。
“遗忘”的崩溃，引发了连锁反应。
嗡！
无数被强行抹消的记忆，化作决堤的洪流，在瞬间冲垮了精神的堤坝，疯狂倒灌而回！
“顾言——！”
苍冥高大的身躯剧烈一震，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他的身份，他的力量，他身为“守旧者”领袖的沉重职责，他妹妹苍敏死亡时那锥心刺骨的痛楚……所有的一切，都以百倍的强度，狠狠砸回他的脑海！
他瞬间记起了眼前发生的一切，记起了顾言刚才那疯狂的举动！
怜那双死灰色的眼眸，也重新映出了整个世界，然后瞬间被无尽的痛苦淹没！
亿万灵魂在她脑中同时尖叫，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与她自己的人生混杂纠缠，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成碎片！
情感的洪流，记忆的爆炸，让他们两人同时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
但顾言，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此刻的他，依旧被那冰冷的逻辑所主导。
他趁着这个概念崩溃的唯一窗口期，伸出手，一把抓向那块被污染的【记录之石】！
他的另一只手，则毫不犹豫地抓向那捧七彩斑斓的【情感之泉】！
他将两块“记忆”的源初定义碎片，狠狠地，按在了一起！
轰——！！！
无法形容的巨大力量，在两块碎片接触的瞬间，轰然爆发！
那不是爆炸，那是一种生命寻找另一半的，最原始的渴望！
是“源初定义”最本能的，对“完整”的渴望！
是强大的“自我补完”冲动！
在这股纯粹到极致的“补完”之力面前，那个深度纠缠在【记录之石】中的【虚无印记】，是绝对的“异物”！
一股无法抗拒的排斥力，从融合的碎片核心处爆发！那枚来自饕餮空的【虚无印记】，被这股伟力，强行从概念的根源上“挤”了出去！
它化作一缕带着不甘嘶吼的青烟，在接触到外界的瞬间，就彻底消散，归于真正的虚无。
净化，完成了。
顾言的身体，猛地一软，几乎跪倒。
那股属于虚无的冰冷气息，正从他身上飞速褪去。他自己的，属于顾言的温和意志，正在重新占据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
但他伸出的双手，却捧着那颗己经彻底融合的结晶。
它不再是冰冷的“石”与流动的“泉”。
它是一颗不断流淌着无数画面与情感光辉的，完美的“记忆”结晶。
剔透，纯净，蕴含着无限的可能。
他不仅净化了自身，摆脱了那致命的污染。
他，还获得了一个更完整的，同时包容了冰冷的“记录”，与炽热的“情感”的，“记忆”源初定义。
他赢了。
可就在他意识回归的刹那，他捧着那枚完美“记忆”结晶的手，却猛地一僵。
一股不属于他的，浩瀚无垠的远古记忆，正顺着那枚结晶，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宇宙的诞生，看到了源初定义的破碎……
更看到，在那万千世界的尽头，在一片比虚无更加古老的黑暗中，一尊无法用任何言语描述的恐怖存在，感知到了“记忆”的重归完整。
那不是一道目光，而是一整个宇宙的重量，跨越了无穷时空，轰然压在了顾言的灵魂之上。
一个冰冷、宏大、不含任何情绪的意志，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只有一个词——
“叛逆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