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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凉眼睛空洞地看着墙壁，继续讲述着他的作案过程:
“我把车停在126号位，靠里，是墙角。光线暗……我提前熄了火，车里只有仪表盘幽幽的蓝光……很安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咚……每一下都像在催命……”顾子凉的语气越来越低沉，语速变慢，如同陷入冰冷的流沙，“……脚步声……她穿着黄色的衬衫，黑色的裙子，从电梯口出来……朝着126号车位……越来越近了……”
“我按下中控锁……咔哒一声……锁死。她拉开车门，低头探进副驾驶室。”
“……顾先生，资料……”顾子凉甚至模拟着金娇娇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审讯桌上那道惨白的光痕，“她的话还没说完……”
“……那个瞬间……她俯身进来的那零点几秒……车顶的LED小灯是亮着的……黄色的光……很亮……正正好好……照在她微侧过来的额头上……”
顾子凉的声音骤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带着冲破一切的歇斯底里，“那颗痣！又是那颗该死的痣！清清楚楚！就在那里！就在眉间！烧起来了！火……好大的火……全都是……全都是血红的……滚烫的……烧死她！烧干净！！”
他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在审讯椅上绷成一张反曲的弓，手铐链条被挣得哗哗作响，脸部的肌肉因极度的的仇恨和狂乱而扭曲变形，双眼暴突，布满猩红的血丝，死死瞪着前方那面惨白的墙壁，仿佛那里正上演着那场毁灭的场景！
“……绳子……在副驾座位下面……早就准备好的……尼龙绳……结实……像蛇一样……从后面套上去……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拉……死死地拉紧……”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破风箱漏气般的声音，双手在空中神经质地抓握着，重现着当时扼杀生命时那残酷的力道，
“……她挣扎……踢我的腿……手臂肘击打座椅靠背……力气……很大……喉咙里……声音……很难听……像铁片摩擦……但绳子……越收越紧……越紧……她的动作就……越来越弱……指甲……抓过我手背……热乎乎的……”
“……没了……彻底安静了……我怕她还没死,顺手拿起身边的水果刀,在她的腹部连捅了三刀……”顾子凉的叙述戛然而止。
他急促的呼吸声充斥着审讯室，像个从水里捞出来的溺水者，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喘着气，眼神里狂暴的火焰如同烧尽的灰烬，迅速冷却、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死寂虚空，如同刚刚亲手将自己的灵魂也一并勒死在了那片冰冷的黑暗里。
他缓了好几口气，身体回椅背，汗水顺着苍白的鬓角蜿蜒流下。
“然后……我把她塞进蛇皮口袋内，把袋口扎紧，然后从她身上取出她的车钥匙，把她扔在车的后备箱里……开着她那辆白色轿车出了车库……”
“……车库……车库的那个D出口……摄像头是坏的。我观察了好久……物业始终说在保修。”他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也麻木到了极点，
“……白色轿车开出车库……下雨……路很滑……车载导航……导到老环城高速下面……通江大道的涵洞口，河道一边是荒草滩……另一边是鹅嘴湖公园。
车停在引桥的阴影里……搬下去……很沉……用了后备箱的露营防潮垫裹了一下……天很黑……没人……雨还在下……浇在脸上……是凉的……”
“……挖……用事先准备好的小工兵铲……河岸的土……一半是沙子……黏糊糊的……很费劲……花了很久……坑挖得不深……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再拖天要亮了……”
“……用土掩埋后……草皮胡乱丢回去……做得不好……但雨下了一夜……应该……能冲掉痕迹吧……”他仰起头，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望向天花板惨白的日光灯管，眼神彻底失焦，空洞地喃喃着，像一具只剩下声带的躯壳在发出临终的低语，“……完了……埋了……就……完了……脏东西……该埋的都……埋起来了……”
窗外，那点吝啬的暖阳早己被沉重的灰色云层彻底吞噬。审讯室里唯一的光源，只剩下头顶刺眼的日光灯管，在顾子凉毫无血色的脸上投下一片惨淡的、了无生机的白。
“金娇娇的那辆白色轿车呢？”小白龙问。
“被我扔到荡口镇罗家湾村的河里去了……”
他终于叙述完了，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被抽干了所有气力，更深地陷进那冰冷的审讯椅中，只剩下沉重而规律的喘息。
鹰队和小白龙谁也没有立刻说话。
空气里仿佛依然悬浮着车库阴冷的金属气息、湿淋淋的泥土味、被扼杀的生命在最后时刻徒劳挣扎带起的微尘……以及顾子凉叙述时那深入骨髓的混乱、冰冷和疯狂混合而成的诡异气味。
墙上的挂钟发出单调而清脆的“咔嗒”声，每一声都像是在丈量着凝固的时间。
小白龙强压下喉咙里的干涩，指尖在笔记本键盘上飞速敲下最后几个字符，屏幕上冰冷的宋体字无情地记录着方才听到的恐怖细节：尼龙绳、防潮垫、工兵铲、埋尸……每一个词都带着冰冷的血腥气。
鹰队缓慢地靠回椅背，发出皮革摩擦的微弱声响。他布满风霜痕迹的脸，此刻阴沉得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寒铁。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顾子凉失焦的双眼上。
审讯室的白炽灯将一切细节都照得无所遁形——顾子凉眼角的痉挛、鬓角淌下汗水、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无意识地抠挖着铁椅边缘的缝隙。
“顾子凉。”鹰队的声音响起，不再像之前的暴怒追问，而是沉缓、清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重量，字字如淬了冰的钢针，精准地刺向对方早己溃不成军的心理防线。
“你说的‘脏东西’，是指金娇娇警官的遗体？”他停顿片刻，目光没有移开分毫，语速更缓，压迫感却成倍增加，“还是指你自己？你骨子里洗不干净的，对那颗痣的…病？”
顾子凉的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如同被抽打了一鞭。他空洞的眼珠缓缓转动，艰难地对上鹰队穿透灵魂般的目光，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洗不干净……对那颗痣的病……这几个字在他空洞的脑海里疯狂地搅动着，如同一根毒钩，勾出了沉淀在脑海最深处被刻意遗忘的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