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岚,无岚。”
孟无岚听到马车外有人叫她,忙从车窗探出头来。
“哎,二舅母,您叫我有什么事?”
孟无岚对这个二舅母实在喜欢不起来,只觉得她小心思太多,不过碍于她娘的情面,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句。
“呵呵,无岚,你瞧你都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了,能不能下来换你两个表弟表妹上去坐坐?”
说着,邓氏还透过车窗,意有所指地瞄了瞄坐在孟无岚旁边的孟无霜。
孟无霜瞬间心领神会,敢情这里头还有自己的事呢。
她才懒得搭理,索性闭上眼睛装睡,自己也走了好多天的路好吗。
再说,这马车可是她哥和她弄来的,凭什么要让给别人。
邓氏见孟无霜闭上了眼睛,心中暗骂,这个没眼力劲儿的死丫头。
“二舅母,我也才刚坐上没多久呢,还有,这马车又不是我们家的,让不让表弟表妹他们坐,我可做不了主。”
“怎么就不是你们家的了?”
孟无岚不想多费口舌,抬手朝马车前头一指,示意让她去问孟云霆。
大哥平时在外就爱学着爷爷,整天板着一张脸,就不信二舅母敢多问两句。
邓氏气势汹汹的往前迈了几步,谁知,刚一抬头,就迎上了孟云霆扫过来的眼神,狠厉、无情。
瞬间什么话都顿在了嗓子眼,不知道怎么张口。
恰好这时,甘秀芝见她家二嫂不知怎的跑到马车边去了。
于是赶忙追上前询问道:“二嫂,你不是跟爹娘他们在后面吗?怎么跑到我们家这儿来了。”
邓氏尴尬地笑笑:“呵呵,你们家这不是有马车嘛,孩子们走了几天的路,我就想让立松和秋萝也上去坐坐。”
甘秀芝听后心里有数了,敢情是想坐车,可大家都在赶路,谁不是先顾及自家的孩子。
“二嫂,这马车是云霆他们兄妹俩弄回来的,他们说让谁坐上去就让谁坐,我也说不上话。”
邓氏听了大惊,觉得甘秀芝就是在找借口推脱:“啊?你不是他们二婶吗?你说他们定然会听的,再说,你小姑子的两个孩子不也坐上去了?”
甘秀芝闻言笑笑:“他们表兄弟感情好,这可不是我能左右的,不然,你自己去问云霆吧。”
不想再理会,甘秀芝落后几步,和许映红几人一起走。
反正她这二嫂向来爱占些小便宜,也闹不出什么大动静。
甘立松14岁,甘秋萝12岁,比她家孩子都要大,走路怎么就不行了。
“这……”
邓氏傻眼了,没想到这小姑子一点用没有,才说了两句就躲一边去了。
可她又不敢去问孟云霆,最后只好骂骂咧咧地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自己家的队伍。
甘立松和甘秋萝对视一眼,很是无奈,他们娘就是爱搞这些,从来不问他们兄妹俩的意愿。
可他们也是有自尊心的,别人要是想带上他们早就开口了,哪还用得着自己去讨。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官道上人头攒动,村长特意在路边寻了一块空地,让大家歇息。
“休息半个时辰,再继续赶路。”
路边都是人,怕招来祸端,大家都默契地没有生火做饭。
只架起锅,烧了些热水,就着早上准备好的干粮,将就着解决中午这顿。
孟老太一眼就察觉到了孟无霜的手不自然:“你的手怎么回事?”
孟无霜就知道瞒不住,一脸讨好地哄道:”呵呵,奶,只是受了点小伤,过两天就好啦。”
孟老太听了后心疼得不行:“哎呦,受伤了怎么不早说?别逞强,来,这水我给你拿着。”
家里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围上来关心。
孟老太还不忘抽空狠狠瞪了孟老头一眼,嘴里嘟囔着:“哼,都怪你!”
孟老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暗自纳闷,这怎么就怪到自己头上来了?
又不是他让无霜那丫头受伤的。
休息结束后,一行人继续出发,往同州而去。
——
皇宫。
皇帝的寝宫里一片寂静,只有时不时的咳嗽声传出。
景盛帝年事己高,去年就开始病了。
本来病情己经有所好转,却不料,今年年初发生了太子遇刺身亡一事,景盛帝伤心过度,甚至一度病危。
最后,还是太医院院正张百鸣使用师门绝学,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地将景盛帝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可如今,躺在病床上的景盛帝,终于收到了西北战败的消息。
大殿内一片死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几道身影,无声地跪伏在距离龙榻丈余远的冰冷地板上。
为首的是兵部尚书陈文弼,曾经铁骨铮铮、威风凛凛的六十多岁老头,此刻就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整个人都了下来,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地面,身体如筛糠般不停地抖动着。
他身后,几个同样穿着朱紫官袍的大臣,更是将头颅埋低低的,恨不得将自己钻进地板的缝隙中,消失不见。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连呼吸里都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景盛帝就坐在塌沿。
没有冠冕,只松松挽着发髻,插着一根素玉簪。
明黄的常服龙袍随意披着,衣襟微敞,露出里面素白的中衣。
那张保养得宜、惯常带着威严或深沉的脸,此刻却是一片骇人的灰败。
眼窝深陷下去,眼白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浑浊的眼珠死死地盯着陈文弼。
陈文弼顶不住压力,颤抖着、带着哭腔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八百里……加急……朔……朔州……”
他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紧紧扼住,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恐惧生生噎了回去。
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官袍下摆摩擦着地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说!”
景盛帝沙哑的声音猛地响起,如同一道惊雷,在大殿中回荡。
陈文弼浑身剧震,猛地一个哆嗦,可他却不敢抬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继续艰难地说道:
“朔州……朔州城……于……于三日前……被蛮人……被蛮人大军……攻……攻破!”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吼出了最后三个字,随即整个人彻底下去,只剩下额头依旧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
“废物!”
景盛帝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枯瘦的手掌猛地撑住身下的龙榻边缘,五指死死抠进那坚硬的紫檀木里。
“李世忠这个蠢货!”
景盛帝怒不可遏,忍不住破口大骂,三十万大军就这么让他给败没了。
随即,景盛帝想起这是谁的人,心中的怒火更是如燎原之火,腾地蹿起。
“来人,去将二皇子给朕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