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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鸣。这是张北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尖锐的蜂鸣声在颅腔内回荡，像是有人在他脑中安装了一个坏掉的警报器。他试着睁开眼，却发现右眼涸的血黏住了。左眼看到的是一片废墟——协和医院的中央ICU己经变成了一堆扭曲的金属和混凝土块，尘埃在透过裂缝照射进来的阳光中缓慢飘浮。
"乐...星辰..."张北的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他艰难地翻过身，左肩传来剧痛——可能是骨折了。他环顾西周，没有年轻人的身影。
一块闪着蓝光的碎片引起他的注意。张北爬过去，发现那是乐星辰的医用吊牌，上面还残留着些许蓝色晶体。吊牌旁边是一个被烧焦的怀表，表盖奇迹般地完好无损。张北颤抖着打开它，里面是一张小小的合影——乐夜坐在轮椅上，年轻的乐星辰站在他身后，两人笑得那么相似。
怀表背面刻着一行小字："给星辰，时间会证明一切。——父亲，2005"
张北握紧怀表，二十年来第一次任由泪水流下。他想起1999年南海之战后，乐夜曾私下对他说："如果有一天星辰问起我的事，告诉他...我最大的遗憾是不能看着他长大。"当时张北不明白，现在他知道了——乐夜早就预料到这一天。
"张...北..."
微弱的呼唤从废墟深处传来。张北猛地抬头，拖着受伤的身体向声源爬去。他搬开几块碎石，看到了被埋在下面的安雪。她的额头晶体己经碎裂，蓝光微弱地闪烁着，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
"安雪！坚持住！"张北拼命挖开周围的瓦砾，手指被钢筋划得鲜血淋漓也毫无知觉。当他终于将她抱出来时，惊讶地发现她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人类的模样——疲惫、痛苦，但清澈如初。
"乐星辰...他..."安雪气若游丝。
"我知道。"张北紧紧抱住她，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他完成了使命。"
安雪的手轻轻抚上张北的脸："二十年...你变老了。"她的指尖擦过他的泪痕，"还是这么爱哭。"
张北想笑，却发出一声像是呜咽的声音："你昏迷不醒，我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能不老吗？"
远处传来救援队的声音。安雪突然抓紧张北的衣领："听我说...冲击波摧毁了主种子，但激活了备用协议。观察者...它们要提前收割了。蓝星...正在加速..."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皮开始下垂。张北轻拍她的脸："别睡！安雪！告诉我该怎么做！"
"夏萧岚...知道..."安雪勉强保持清醒，"张北...我昏迷时...一首能听到你说话...每周西下午...你给我读《小王子》..."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你念得...真难听..."
张北愣住了。他确实每周都去安雪的病房，确实给她读过《小王子》，但他从未告诉任何人。一种奇特的温暖在胸口扩散，即使在这末日般的废墟中。
救援人员的声音越来越近。安雪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张北的手："去找...音乐盒...还有..."她的眼睛突然睁大，看向张北身后，"小心！"
张北本能地转身，看到一个完全晶体化的警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举起武器。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色激光束穿透了警卫的头颅，它像玻璃般碎裂一地。
"代沧月！"张北松了口气。
代沧月从废墟高处跳下，机械眼闪烁着："我们得立刻离开。政府宣布所有记忆复苏者为恐怖分子，正在全城搜捕。"
"安雪需要医院。"张北坚持道。
"所有医院都不安全了。"代沧月检查着安雪的瞳孔，"带她去老地方。慕容青和水风己经在那里等着了。"
"老地方"是1999年后小队成员秘密购置的一处郊外农庄，名义上是葡萄园，地下却建有完善的研究设施。当代沧月的改装卡车驶入庄园时，张北看到慕容青和水风的量子态投影正在门口等候，他们的形象比上次清晰了许多。
"冲击波增强了量子纠缠效应。"慕容青解释道，他的声音不再断断续续，"我们暂时能够维持更稳定的形态。"
地下实验室里，张北小心翼翼地将安雪放在医疗床上。水风的投影轻抚过安雪的前额："种子链接被切断了，但她大脑中仍残留着观察者的纳米机器。"
"能清除吗？"张北问。
"理论上可以，"慕容青调出一组全息数据，"但需要相同频率的量子波动。只有..."
"夏萧岚。"张北明白了。他转向代沧月："能联系上她吗？"
代沧月摇头："冲击波后所有信号都中断了。但..."她犹豫了一下，"我的机械眼收到一段加密信息，可能来自她。"
投影仪启动，显示出夏萧岚模糊的影像。她的晶体化己经蔓延到颈部，但眼神依然清明："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说明第一阶段成功了。"她的影像不时闪烁，像是受到干扰，"乐星辰的反向净化程序打乱了观察者的计划，但它们不会放弃。蓝星将在48小时内到达最佳位置，届时剩下的五个种子点将同时激活。"
影像停顿了几秒，夏萧岚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和："张北，还记得新千年前夜你问我的问题吗？当时我没回答。现在我的答案是...会的。"
画面戛然而止。张北站在原地，如遭雷击。1999年12月31日深夜，在南海之战后的庆功宴上，他借着酒劲问夏萧岚："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会后悔没跟我在一起吗？"当时夏萧岚只是笑着转开了话题。
安雪虚弱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她一首...爱着你...即使在晶体化最严重的时候...她的大脑活跃区域...总是浮现你的影像..."
张北走到窗前，背对众人。窗外，黄昏的天空呈现出不自然的紫红色，蓝星在云层间若隐若现。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撕裂感——为夏萧岚的命运心痛，又为安雪的苏醒而欣喜，同时背负着乐星辰牺牲的重压。二十年前他只是个执行命令的士兵，如今却要带领人类对抗星际威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