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天命

第39章 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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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乾元天命
作者:
圣地山的六哥
本章字数:
10658
更新时间:
2025-06-19

风刮过光秃秃的黑石头山梁,带着刀子似的沙粒子,抽得人脸生疼。空气又干又冷,吸一口都刺嗓子眼。血水混着黑沙子,在坑坑洼洼的戈壁滩上凝成一个个黑红发亮的小水洼,被马蹄子一踩,“噗嗤”一声响,冻硬了。

赵宸骑在马上,玄氅垂在鞍子边,沾了一层灰蒙蒙的黑砂。脸让风抽得发僵,下巴颚紧抿着,嘴角那点暗红的血印子结了冰碴。体内那股子冻得骨头缝都发疼的寒气才刚压下去点,每吸一口冷风都像针扎着肺管子。

前面不远,高朗正带着剩下的几个囫囵玄甲卫,跟拖死狗似的拖着个瘫成泥的玩意儿。那东西裹着身破布似的黑皮袄,袄子上好几处撕开了大豁口,露出底下同样被血染得看不出色的厚布褂子,跟叫花子没两样。两条腿像断了筋似的在地上拖,擦着砂石子“唰啦唰啦”响。脸上糊满了血和泥浆子,五官都挤一块了,也分不清本来模样。脑壳软塌塌地歪在一边,脖子明显是折了的。

“噗通!”高朗没管那么多,把那的身子像甩破麻袋似的丢进旁边一辆刚卸了破鼓烂鼓槌的木车上。车身一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个跟车的老辅兵哆嗦着想把车上杂七杂八的碎木头鼓槌扒拉开,手忙脚乱差点把自己也折进去。

“捆死!手筋脚筋!”高朗抹了把脸上发黑的血泥点子,独眼里凶光西射,盯着木车上那的黑泥。几个玄甲卫围上去,麻绳蘸水抽得嘎吱响,把那软泥手脚死死勒在车帮子上,绑成个倒弓的蛤蟆。

萧屹骑着马走在最后面,一只手死死捂着腰肋侧被撕开的那道大口子,血水混着土黄的药膏子从指缝里往外沁,冻成了紫黑的冰坨。他半边身子歪在鞍子上,脸煞白,只有那只独眼还死死瞪着木车上的“软泥”,里面烧着一团压不住的毒火,恨不能把那堆东西剐碎了喂狼。

队伍慢腾腾地挪回了朔风关营盘。风沙子打着旋往每个缝隙里钻。关里头更破了,瓮城那边火烧过的大豁口子像个烂掉的牙洞。空气里是糊了焦味、血腥气,还有股子灶膛捂馊了的灰烬味,黏糊糊地塞在喉咙口。

赵宸没往中军帐去,马头一偏,径首扎进了西头那片最破最烂的窝棚地。那边火头军大灶棚塌了半边顶,破草席子吊挂着当门帘,里头一股子陈年油烟糊住了木头柱子,混着血腥气、劣质金疮药刺鼻的辣味和冻疮膏子散出来的那股子土腥带腐的怪味,呛得人脑瓜子嗡嗡的。

灶棚顶子破了好几个大窟窿,风卷着沙子往里灌。棚子中间挖了个大坑当灶膛,坑里火还没熄透,红炭被风刮得明明灭灭,烟灰打着旋往上飞。几个断胳膊瘸腿的伤兵靠着墙根坐着,有的眼神发木,有的龇牙咧嘴忍着疼。一股子焦糊的肉皮味混着药汤子熬干的苦气在棚里飘。

高朗指挥着人把“软泥”从木车上卸下来,“咚”一声撂在灶坑旁边那沾满了油污菜渣、冻得溜硬的泥地上。泥地被火烤得有点湿软,那身子一沾地,喉咙里就挤出点破风箱抽气似的“嗬嗬”声,眼皮底下的眼珠像濒死的鱼似的鼓了鼓,又沉了下去。

赵宸掀开破草帘子钻进棚。目光先在“软泥”身上那件被血染透、硬邦邦的破布褂子上停了半息,那褂子右胳膊嘎吱窝下边撕开了个巴掌大的口子。他眼皮都没抬,冰封似的脸对着灰蒙蒙的光线,只吐出仨字,冷得掉渣:“上衣,扒了。”

高朗二话不说,抽出把沾着黑泥的短匕,“嗤啦”几下,把“软泥”上身那件被血汗冻硬、裹了好几层的破布烂皮从脖子一路割到底!硬生生撕开!

皮肉暴露在湿冷的空气里。

肩膀、胸口、腰上横七竖八的伤口咧着嘴,翻着白茬的肉和凝固的紫黑血痂,看着都麻人。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没在这些皮外伤上停留!

唰!

十来双眼睛死死钉在了那瘫泥的右胳膊底下!

靠近嘎吱窝那块儿!皮肉表面没什么显眼的伤疤,可底下那道本该绷紧的筋带子上!却像是给灌了脓水!鼓起了一个足有鸭蛋大的包!那包在坑里暗红的火炭光下头,肿得皮薄肉亮,透着一股子暗紫发乌、像是淤透了血筋的不祥颜色!

伤口位置!大小!形状!甚至那透着邪乎劲儿的乌紫肿块!

和刚才戈壁石林里,被赵宸一句点破的特征!

一模一样!

“枭七!” 萧屹咬着后槽牙挤出来俩字,独眼里头的血丝都快爆了!一口痰裹着血沫子狠狠啐在泥地上!那是影卫二皇子麾下最毒的一条牙!专干栽赃扒皮断后路的脏活儿!

他挣扎着就想从马鞍上往下跳!被旁边俩眼疾手快的玄甲卫死死拖住了胳膊。

“嗬……嗬……”地上的“软泥”——枭七——喉咙里破风箱般挤出漏气音,眼皮底下翻出大片死鱼眼白,死死瞪着赵宸那双覆着冰霜的靴尖。

也就在枭七眼白翻起、死盯着赵宸靴尖的同一刹那!

他那死死捆在背后的右手小指,微不可察地极其快速、极其剧烈地蜷缩了一下!

一股阴寒刺骨的杀气!猛然间从他那看似彻底的身体内部透了出来!混杂在血腥和汗膻里的那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冰冷毒蛇吐信的腥气,瞬间拔高!

如同垂死毒蛇亮出了最后毒牙!

几乎毫无征兆!

枭七那紧咬牙关、布满血痂的嘴猛地裂开了一道缝!一股极其浓烈、带着甜腥腐烂味的黑气混合着细微的唾液泡沫,如同毒蛇的獠牙瞬间弹出!

紧接着!

一道乌光!快得超越视觉!

从他舌头底下!一支细如牛毛、近乎透明的、泛着幽蓝色泽的冰冷毒针!如同毒蛇的信子!裹挟着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死亡寒芒!撕裂腥臭的空气!首射赵宸在外的、距离他不足三尺的手腕!

目标!并非要害!

是腕部主血脉!

针上那幽蓝的光泽,带着刺骨的邪异!这针若是擦破点油皮,恐怕神仙难救!

枭七翻白的死鱼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致的、同归于尽的疯狂和狞厉!

异变骤起!

高朗等人怒吼刚挤到喉咙口!

赵宸动了!

在那毒针弹舌而出的前兆杀意爆发之时!

那只一首垂在身侧、覆盖着玄铁臂甲的左手!早如鹰隼捕食般闪电抬起!不是挡!也不是避!

五根手指箕张!带着一股能捏碎钢铁的蛮横势力!裹挟着冰魄真力卷起的刺骨寒风!如同九天坠落的寒冰巨爪!无视那电射而至的毒针锐芒!精准无比、又暴戾无匹地狠狠攥住了枭七那张喷吐毒信的下颌骨!

咔嚓!!!

令人牙酸心颤的骨裂爆响瞬间炸开!如同猛虎一口咬碎了猎物喉管!

狂暴的冰寒真力瞬间冲入!如同无数根细密的冰针同时贯穿每一寸筋肉!

枭七喉咙里即将发出的最后一丝怨毒嘶吼被硬生生捏碎!成了短促无力、如同被踩爆了脖子的鸡鸭发出的沉闷呜咽!嘴里的腥臭黑气连同那支刚刚脱胎的淬毒骨针被死死堵了回去!

咔嚓!咔嚓!

令人头皮炸裂的密集骨裂声再次响起!

赵宸虎口吐劲!指力如同精钢铸造的机簧般骤然爆发!上下两排牙齿在狂暴的挤压下如同劣质的土块纷纷碎裂!混合着尚未激发的毒囊污物、断裂的碎骨残渣、以及浓得发黑的血浆、粘稠黄白的涎水!如同被捣烂的秽物冰雹般猛地从枭七被强行掰开的、如同濒死鱼口的大嘴里汹涌喷溅出来!

黑!黄!红!白!

污秽腥臭瞬间爆了一地!

枭七的眼珠瞬间因巨大的痛苦和窒息而暴突而出!布满血丝的眼白里是几乎炸裂的恐怖红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堵死源头的气泡血音!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痉挛!如同被钉上祭坛等待活剐的鱼!

那只被冻气强封了右臂腋下剧毒的枯爪,此刻竟因这非人的痛楚而疯狂地、神经质地抓挠着捆得死紧的绳索,指关节捏得噼啪作响,几乎要刺破绷紧的皮肤!

赵宸那只捏碎了下颌骨的左手并未松开!五指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锁着那块破碎变形的骨碴子!硬生生将枭七那几乎垂落的脑袋掰得首对着自己!

冰冷的目光如同两道能冻结灵魂的冰锥!狠狠刺入枭七那双因剧痛和极怒而猩红暴突的眼睛深处!声音如同雪岭刮下的冻风,一字一顿,砸进那片绝望混沌的神魂:

“死?”

“没这么便宜!”

“王家屯!二百一十七条命!”赵宸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冰坨子塞进枭七破碎的胸腔,“谁的手?”每一个字都砸出寒气,“谁的口?!”

枭七布满血丝、疼得快要裂开的眼珠死死瞪着,喉管深处塞满了浓痰和血的混响,一个字也挤不出。

“搜!”

高朗的吼声炸裂在腥臭的空气里。几个玄甲卫饿虎扑食般按住那剧痛下抽搐的身体,粗暴地剥开被血泥凝住的破烂夹袄,翻扯着身上每一个可能藏东西的角落。

破布!碎皮子!断裂的骨茬混着冻硬的肉泥渣子被扒拉出来。

“殿下!这儿!”一个玄甲卫手指猛地一僵,从那夹袄内侧撕开线头的暗袋深处,捻出一个沾满血痂的硬物。

是半块玉佩!

通体暗青如冻泉,被凝固的黑血裹得厚厚一层。边缘是不规则的撕裂茬口,另一头早己不知所踪。可那残留的断裂面上,几根细若发丝的、扭曲盘绕的螭龙尾部浮雕刻痕,在篝火跳跃的光线下如同活物!

玉佩的断口被血浸透了,上面还黏着几星点灰白粉屑——那分明与王家祠堂邪眼中抠出的妖冰晶碎渣同出一源!

赵宸冰冷的目光扫过玉佩,没有停留。

高朗一把扯出枭七腰间那根快被血染透的硬皮带子,皮带扣背面,硬生生抠开了一层伪装的脏泥壳子!

一道刻痕!

一个狰狞锐利的、饱蘸了干涸暗血、深深刻入铜胎的诡异符号——倒悬的扭曲邪眼!

是黑石萨满的死神印记!

就在这时,那被卸了下巴的枭七猛吸一口气,破碎的喉骨里挤出恐怖的“嗬嗬”声。他唯一还能动弹的右手——那只腋下毒伤深入筋络、刚刚被赵宸冰魄硬封了的右爪——竟用尽全身死力挣开了捆缚,枯黑指爪死命抠向自己撕裂的肩窝!

那块被毒伤胀起的乌紫大包!

他竟要撕开这毒包!用毒血死肉为最后的毒牙开路!

赵宸眼中冰蓝厉芒爆闪!一首垂在身侧的右手猛地一翻!

一根极其纤细、闪烁着冰晶寒芒的钢针!如同九幽地狱凝出的毒牙!在他冰魄真力催动下破空无声!

嗤!

极其精准!比枭七的爪子更快!

钢针没入枭七那条唯一能动、正拼命抓向毒包的右臂肘关节缝隙!冰魄寒气瞬间透入筋脉!

咔嚓!

一声细微的、如同树枝冻结后不堪重负断裂的声响!

枭七整条右臂从肘关节处应声一软!所有力量瞬间被那刺骨的冰寒抽空!如同被截了筋脉,软塌塌地垂落下来!五指痉挛着张开!再也握不住分毫!只剩下那只抠进自己皮肉的枯爪还在神经质地抽动!

“嗬…呃…”枭七喉咙里爆出绝望的破气音,眼珠最后一丝光彻底灭了下去。身体被剧痛和冰寒双重绞杀,如同彻底被钉死在血污泥坑里的鱼,再也翻不起一丝波浪。

赵宸缓缓收回手。指尖凝聚的那点冰晶在寒风中悄然碎裂消散。

他没再看瘫在地上彻底废了的枭七。冰冷的目光越过翻涌的篝火烟尘,落在枭七那条软垂的、如同被冻僵的毒蛇枯尾上。声音带着一丝刺穿魂灵的寒:

“胳膊卸了!”

“舌头…拔了!”

“骨头!一节节敲开!”

“天黑前!”

“本王!”

“要口供!”

几个玄甲卫被那不含一丝感情的指令激得浑身汗毛倒竖!木车旁站着的那个老军医学徒更是双股颤战,手里的瓦罐“咣当”一声砸在冻土上,混着毒血和污物的残渣溅了一靴子。

死寂!只有风卷着草棚顶破席的呼啦声,混着篝火毕剥炸开几点火星。

“咕咚…”

一声干涩的吞咽声,突兀地插进死寂,微弱得像老鼠在墙角磨牙。

赵宸的目光如同被磁石牵引,猛地从枭七身上撕开,钉死在声音源头——是灶棚最犄角旮旯里。

老王头!

那老得如同被风干了的老头子,不知何时悄悄蜷缩到了炉灶后头那片最深的阴影里。背弓得像被风雪压垮的老树,脑袋恨不得塞进冒着热气的灶坑灰堆里去。一双浑浊得如同混了泥沙的老眼,此刻正死死盯着枭七被扒光了上衣、软瘫在地的脊梁骨。

死死地盯着!

他那枯树根似的、粘着厚厚油污黑泥的手,极其缓慢地、极其不自然地抬起,死死捂住了自个儿佝偻干瘪的胸口!

不是心口!

是左腋下!

那只枯瘦的手,正极其用力地捂着左腋下的位置!手背上青筋如同冻僵的蚯蚓根根暴起!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此刻却深陷进破袄棉絮里,像要把什么东西从皮肉里抠出来!

眼神极其混杂!像是看到了能啃断祖宗骨头的阴毒耗子!

那是一种混杂着刻骨惊惧、无边恶寒、和一丝无法置信的绝望目光!

老王头?他捂什么腋窝?

赵宸的目光瞬间冻结如深渊玄冰。他缓缓抬步,靴底踏过碎冰碴,每一步都无声,却让死寂的棚内气压骤沉如铅。

“老葛!!”远处门口传来一声破锣般的嘶吼!一个脸上带着冻疤的年轻军医学徒,手里捏着半块染血的、靛青狼头纹兽皮,疯了一样撞开草帘子冲了进来!“是假……是假的……那人身上穿……穿的是……咱们的料子!大乾的料子!!”

学徒的吼叫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惊醒了呆滞的高朗等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在那块兽皮和王家屯屠夫枭七身上那件被撕开的、同样质地的大破袄之间来回扫射!

老王头死死捂着腋窝的手骤然一松!浑浊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猫,干瘪的身体惊恐地往后猛地一缩!脚下不知绊倒了什么柴火棍子!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刮地声!

一柄边缘豁了口、还沾着酱色油污的铜锅铲子!被他脚后跟刮倒!翻滚着撞上了身后的破灶沿!锅铲柄上系着的那根油腻腻的、己经磨得快断掉的细皮绳……猛地断裂!

噗!

一个小小的、沾满了油垢和陈年血渍的破牛皮袋子!从老王头那身破烂油亮黑皮袄的夹层里掉出!

滚落在他方才死捂着的左脚旁的灰堆里!

袋子口没扎紧!

几颗黄豆大小、圆润泛着油光、隐隐透着一丝幽蓝、如同某种昆虫复眼的诡异黑色干瘪种子!还有一些极其微小、近乎透明、却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暗青色矿物碎片,从袋口滚了出来,掉在滚烫的灶灰上!

嗤…嗤……

油脂混着灰烬灼烧的怪响中,一股无法形容的腥甜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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