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将军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皱纹蜿蜒而下,他盯着裴砚之手中那半截残信,仿佛那是索命的符咒。
“王爷明鉴,这其中定有误会!”
他膝行两步,官服在青砖上拖出长长的灰痕,“老臣愿将全部身家充作军饷,只求王爷网开一面……”
“充作军饷?”裴砚之突然笑出声,折扇重重敲在姜将军肩头,“姜大人这算盘打得倒是精妙。不过本王更想要”
他俯身凑近,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看着你亲手将王氏母女送进大牢。”
王氏闻言如遭雷击,踉跄着扑到姜将军脚边:“老爷!你不能听这奸人的挑拨!当年要不是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姜知意不知何时己站在她面前,手中握着从佛堂暗格搜出的账本。
“要不是你买通产婆害死我母亲?”姜知意翻开账本,密密麻麻的行贿记录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又或者,要不是你勾结北境,用掺沙的粮草换走母亲的嫁妆?”
她突然将账本砸在王氏脸上,“现在,该你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了!”
裴砚之倚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闹剧。
他抬手招来暗卫,在对方耳边低语几句。
很快,侍卫们押着几个瑟瑟发抖的人进来,正是当年给姜夫人接生的产婆,和负责押运粮草的管事。
“你们!”姜将军看着这些人,瞳孔骤缩。
产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抖如筛糠:“老爷救命!五王爷说要是不招,就把我们全家……”
“够了!”姜将军突然暴喝一声,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他转向裴砚之,眼中满是绝望:“王爷究竟想怎样?”
裴砚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桃花眼闪过一丝寒光:“很简单。三日后,你亲自上书弹劾王氏母女,将所有罪责揽到她们身上。”
他突然逼近姜知意,伸手替她挽起散落的发丝,“至于姜家的产业……”
他的指尖划过她耳垂,“自然要归本王的王妃所有。”
姜知意浑身紧绷,却在此时听见裴砚之压低声音:“明日去暗香阁,有你母亲生前最爱的雪松香。”
她惊愕地抬头,正对上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温柔。
王氏突然发疯似的冲向姜知意,却被裴砚之甩出的银针钉在柱子上。
“小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她的嘶吼回荡在正厅,姜将军却只是怔怔地看着满地狼藉,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带走。”裴砚之嫌恶地皱了皱眉,转身揽住姜知意的腰。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让她莫名心安。
走出姜府时,姜知意回头望去,只见王氏被拖走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而父亲佝偻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
“后悔了?”裴砚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姜知意握紧他腰间的玉佩,摇头:“我只后悔没有早点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她抬头看向他,眼中燃起坚定的火焰,“不过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裴砚之看着她眼底的光,突然觉得这个夜晚格外有趣。
夜色渐深,马车缓缓驶离姜府。
马车摇晃间,姜知意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转头看向身旁的裴砚之:“王爷为什么要帮我?就只是因为有趣?”
她盯着他桃花眼中跳动的烛火倒影,“我不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相助。”
裴砚之轻笑出声,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果然聪明。”
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腰间玉佩,“婚约于你是复仇的筹码,于本王不过是场有趣的联盟。
你能在姜府翻云覆雨,本王需要你把这份聪慧用在裴府。”
姜知意浑身紧绷,想起白日里他在姜府运筹帷幄的模样,突然意识到这场婚姻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精心设计的局:
“所以从花轿遇袭到密信曝光,都是王爷的算计?”
“不全是。”
裴砚之突然倾身逼近,龙涎香混着血腥味将她笼罩,“你自己送上门的把柄,本王只是顺水推舟。”
他的指尖划过她腰间暗藏的软剑,“不过本王更好奇”
他在她耳畔低语,温热的呼吸扫过颈侧,“当你知道裴府远比姜家复杂百倍时,还能不能像今日这般镇定?”
姜知意猛地后退,却撞进他结实的胸膛。
她抬头,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的暗芒,那里面藏着比夜色更深的秘密:“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
裴砚之突然扯开她的衣领,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胎记,“从你踏入裴府那一刻起,就不再只是姜家的弃女。”
他的拇指着胎记边缘,声音带着蛊惑的危险,
“裴府后院藏着吃人的恶鬼,朝堂之上更是波谲云诡。你若想在这盘棋里活下去……”
他突然咬住她耳垂,“就得乖乖做本王最锋利的刀。”
姜知意浑身战栗,却不是因为恐惧。
她想起暗香阁里那些神秘的香料配方,想起他腰间若隐若现的听雪楼令牌,终于明白这场婚姻从不是终点,而是更深旋涡的开始。
马车突然颠簸,裴砚之顺势将她搂进怀里。
黑暗中,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明日晨起,本王会带你见识真正的裴府。”
他的掌心贴着她后背,隔着衣料传来灼热的温度,
“记住,以后别再问本王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
他的唇擦过她的嘴角,“在这场博弈里,我们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姜知意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车外,夜色如墨,她望着车窗上两人交叠的影子,突然笑了。
这笑容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也藏着与命运博弈的狠厉。
她知道,从今夜起,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