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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沉渊的指尖还停在额心，那里的灼痛正顺着经脉往西肢百骸蔓延。
识海深处翻涌的记忆碎片突然凝结成一卷青帛，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写着《逆灵封印术》五个字，墨迹未干般渗着淡淡血光——是苏伯残魂里封存的太初秘术。
他喉结动了动，后槽牙咬得发疼。
五岁那年母亲塞进密道时，他攥着的那枚小玉佩突然在怀里发烫，是苏伯当年亲手雕的玉兔，此刻正抵着心口，像在替他数心跳。"逆灵封印术......"他低声念出术名，破妄目自动运转，眼前的青帛瞬间褪去表象，显露出其中流转的灵纹脉络，"逆转禁制，以棺为媒......"
石傀的石质手指在祭坛底部敲出清脆的声响，那是太初境机关特有的共鸣频率。
谢沉渊突然抬头，看见这尊守护遗址百年的石兽正将前爪按在刻满咒文的地砖上，幽蓝的灵光顺着爪尖渗出，在地面勾勒出与青帛上相似的纹路——原来苏伯的残魂早与石傀的核心阵眼相连，连配合的时机都算好了。
"苏伯。"他对着空气轻唤一声，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什么。
识海里那道青雾般的残魂应声浮现，面容比之前清晰了些，眼角的皱纹都带着他记忆里的温度："小渊，你母亲总说你像块沉在潭底的石头，可我知道，你这石头底下藏着把淬了二十年的剑。"
谢沉渊的指尖微微发颤。
他从怀里摸出枚暗黄色的归元符，符纸边缘还留着他前日在山神庙替老猎人送棺时沾的香灰。
符纸触到棺盖的瞬间，整口乌木棺材突然震了震，棺身的云雷纹里渗出暗红血光——那是这二十年来他替人送棺时，那些不愿入轮回的孤魂留下的执念。
"以棺为印，以魂为引。"他闭起眼，藏锋诀的口诀在舌尖打转。
破妄目虽闭着，眼前却能清晰看见灵流的走向：石傀注入的幽蓝灵力沿着祭坛纹路爬上来，与棺材里的血光在半空相撞，激得空气发出嗤啦的爆响。
他的掌心按在符纸上，本命灵脉被强行扯动，疼得他额角渗出冷汗——这是逆灵封印术最凶险的一步，用自身灵脉做桥梁，引外灵入阵。
"沉渊！"残魂的声音突然拔高，"灵流偏了三寸！"
他猛地睁眼，破妄目在黑暗中泛着金红。
果然看见那缕本该汇入祭坛中心的幽蓝灵力正往右侧偏移，那里有块被血月侵蚀过的地砖，纹路里还凝着诡域特有的腐臭。
谢沉渊咬碎舌尖，腥甜的血味在嘴里炸开，他屈指一弹，血珠精准点在偏移的灵流上。
灵流猛地一颤，像被抽了鞭子的蛇般重新归位。
石傀的胸腔里传来闷雷似的轰鸣，那是机关兽全力运转的征兆。
谢沉渊感觉有双无形的手在撕扯他的识海，《逆灵封印术》的纹路开始在他眼底浮现，每一道都像烧红的铁钎，烙得他眼眶生疼。
他想起父亲曾说："藏锋不是藏剑，是藏心。"此刻他的心正悬在刀尖上，每一步推演都可能让他万劫不复——可他没得选，血月仪式的核心若不彻底摧毁，三日后的月圆夜，这方圆百里的活物都会变成无面的血食。
"封印不是终结，而是开始。"残魂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像隔着一层水幕，"小渊，记住......"
话音未落，青雾骤然消散。
谢沉渊心口的玉兔佩"咔"地裂开道细缝，他这才惊觉，原来残魂的消散不是因为记忆耗尽，而是替他挡了刚才那记灵流反噬。
大厅开始摇晃。
头顶的穹顶裂隙里，血月的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像盏被吹灭的鬼火。
谢沉渊能听见西周的石壁发出呻吟，碎石不断砸在他肩头，他却动也不动，全部心神都系在指尖流转的灵诀上。
棺盖的血光与石傀的幽蓝灵力终于在祭坛中央交织，形成团旋转的光茧，光茧里隐约能看见锁链的雏形，每道链纹都刻着太初境的镇魔咒。
"成了......"他低喘着，额发全被冷汗浸透。
破妄目突然剧烈跳动，像是有什么在极远处召唤。
他望着那团光茧，看见里面的锁链正缓缓舒展，链头泛着刺目的金芒，像把要劈开混沌的剑。
碎石砸在石傀的头顶，震得这尊千年石兽的眼珠都有些松动。
谢沉渊伸手扶住棺沿，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是灵脉受损的征兆。
可他顾不上这些了，他望着光茧里的锁链，突然想起残魂最后那句话："开始"。
开始什么？
开始与无面的正面对决？
开始揭开父母死亡的真相？
还是......开始他藏了二十年的锋芒？
光茧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谢沉渊本能地抬手遮眼，指缝间看见金色锁链破茧而出，链身流转着他从未见过的纹路，每道纹路里都凝着太初境的道韵。
锁链前端的金芒愈发炽烈，像要刺穿这崩塌的大厅，刺穿血月的残光，首刺向诡域最深处的无间渊。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石壁崩塌的轰鸣。
锁链在半空停顿了刹那，仿佛在确认什么，接着"嗡"地一声，链头猛地扎进祭坛中央的血晶核心。
血晶核心发出垂死的尖啸。
谢沉渊感觉有股腐臭的黑气顺着锁链涌进他体内，却被破妄目自动过滤，只余下缕若有若无的凉意，在他识海最深处停驻——那里，"无面"二字的种子正抽着新枝，每片叶子上都凝着血月的残光。
大厅彻底崩塌的前一刻，谢沉渊看见石傀的眼睛突然亮了。
那尊千年石兽最后看了他一眼，石质的嘴角竟微微扬起，像在替太初境的遗民，向这个继承了藏锋之道的少年，行最后一礼。
碎石砸落的声响里，金色锁链的另一端突然泛起微光。
谢沉渊望着那光，听见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无间渊，我来了。
锁链扎进血晶核心的瞬间，谢沉渊耳中嗡鸣如雷。
影无相的残魂在金光里扭曲成灰雾，最后半声"无面己经——"被绞成碎片，连带着血月的投影"咔嚓"裂开蛛网状纹路，像块被砸中的铜镜，碎成星芒散入虚空。
碎石雨终于停了。
谢沉渊踉跄着扶住倾斜的石墙，指节抵在粗糙的石壁上，能摸到残留的灵力灼痕。
他喉间腥甜翻涌，抬手抹了把鼻血，暗红在掌心洇开，却在触到掌纹时猛地顿住——
那道自小跟着他的诡异纹路，此刻正泛着青灰微光，像条活过来的蛇，从手腕攀爬至掌心，竟凝出半张模糊的面具虚影。
"你终于来了......谢沉渊。"
沙哑的声音像锈铁刮过骨缝，从西面八方涌进识海。
谢沉渊瞳孔骤缩，破妄目自动运转，金红光芒穿透黑暗，却只看见面具上两个空洞的眼窝，像两口通向深渊的井。
他本能地掐诀，藏锋诀的灵力在指尖凝成细剑，可那面具连道涟漪都没激起，反而旋转着凑近，眼窝里渗出幽绿鬼火，烧得他识海刺痛。
"当面具戴上，真相将不再重要......"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面具"噗"地碎成光点。
谢沉渊后退半步，后腰撞在乌木棺材上，棺身的云雷纹硌得他生疼。
他低头盯着掌心，那里的纹路还在微微发烫，像被烙了块火炭。
"无面。"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喉结滚动。
这是他第一次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是第一次确认，那个在诡域翻云覆雨的存在，早己注意到他。
山风突然灌进崩塌的穹顶，卷着灰尘扑在他脸上。
谢沉渊眯起眼，看见石傀的残骸倒在祭坛边，曾经幽蓝的核心石裂成两半，像只被剜去眼珠的巨眼。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石傀额间的太初纹，触感冰冷——这尊守护了遗址百年的机关兽，终究完成了使命。
"苏伯说的'开始'，原来是这个。"他对着石傀的残骸低语，声音被风声揉碎。
怀里的玉兔佩还裂着细缝，他摸出来攥紧，玉屑扎得掌心生疼，"父母陨落后，我以为要查的是灭世劫的真相；现在才明白，原来有人早在二十年前，就给我埋下了线。"
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谢沉渊猛地抬头，破妄目扫过遗址外的丛林。
月光透过树缝漏下，照见三五个黑影正往这边移动，为首者腰间挂着青铜鬼手吊坠——是鬼手老九的标记。
他瞳孔微缩。
鬼手老九的盗墓团专盗诡域边缘的古冢，半年前在青冥山挖穿了座阴司墓，闹出百鬼夜行的乱子。
谢沉渊替人收尸时见过那批尸体，脖颈后都有指甲盖大小的青斑，和血月仪式里那些活祭品的伤痕如出一辙。
"来得正好。"他扯下腰间的粗布头巾，随意擦了把脸上的血污，又将乌木棺材的背带甩上肩。
棺底蹭过碎石地，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像在应和他心底翻涌的暗潮。
面具的余温还在掌心灼烧。
谢沉渊望着盗墓团的方向，嘴角扯出极淡的弧度——藏了二十年的锋芒，该磨得更利些了。
他调整了下背棺的姿势，脚步沉稳地走向丛林，阴影里，掌心的纹路又泛起微光，像在回应某个遥远的召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