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城北废弃的铸剑坊内弥漫着铁锈与腐朽木材的混合气味。残破的屋檐漏下几缕惨白月光,照在积满灰尘的锻铁炉上。夜风穿过破损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无数亡魂在低声啜泣。
慕清染一袭劲装立于中央,银色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冽寒光。她黑袍的下摆被夜风掀起,猎猎作响,宛如展开的死亡旌旗。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在黑暗中微微晃动,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啪!"
一枚黑铁令符被她掷于残破的案几上,震起一片尘埃。铁令上"孤锋"二字在月光下泛着血色光泽。
"从今日起,'孤锋营'由我执掌。"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在空旷的铸剑坊内回荡。
阴影中传来窸窣声响,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走出。月光照在他右脸的刀疤上,那道伤痕自眉骨延伸至嘴角,狰狞如蜈蚣盘踞。他单膝跪地,铁甲相撞发出沉闷声响。
"无名,听候差遣。"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火炭灼伤过喉咙。
慕清染心头猛地刺痛——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就是这个汉子,带着三十七名孤锋死士冲击法场,最终被乱箭射成刺猬。他死时还保持着冲锋的姿势,手中钢刀首指监斩台......
她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情绪:"东宫安插三人,皇帝身边两人。"指尖轻叩铁令,"赵德忠府上安插厨娘,柳文轩身边安排书童。"顿了顿,声音更冷,"另派精锐潜入玄月、苍狼、蓬莱三国使馆。"
无名猛地抬头,刀疤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狰狞:"小姐要......"
"布一张网。"慕清染轻笑出声,眼底却寒意森森,"网住那些想害慕家的魑魅魍魉。"她缓步走向破损的窗边,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我要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随着无名一声呼哨,二十余名黑衣死士从各处阴影中现身。他们大多面容稚嫩,最小的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但眼神却冷峻如刀。这些少年整齐列队,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短刃寒芒闪烁。
慕清染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庞——小七,前世为保护她妹妹被乱刀分尸;阿九,在引开追兵时坠崖身亡;十三,为送出血书被射成筛子......这些本该鲜活的生命,都因她慕家而夭折。
"这次,换我护着你们。"她攥紧铁令,尖锐的边缘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尘土中绽开暗红的花。
回到慕府时己近寅时。她摘下面具,露出苍白如纸的面容。额前的碎发被夜露打湿,贴在冰凉的肌肤上。
闺房内,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变形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她展开一幅精细的京都舆图,朱笔在纸上圈出一个个暗桩位置。鲜红的墨迹如血般刺目,逐渐连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太子的东宫、皇帝的寝殿、赵德忠的别院、柳文轩的书房......甚至墨临渊的东厂,都被朱笔圈住。每一个红圈都像是一张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吞噬猎物。
"多有意思啊。"她抚摸着案上那本泛黄的《百毒志》,突然低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闺房里显得格外瘆人,"看是你们的刀快,还是我的毒狠。"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瞬间照亮她疯狂的眼神。惊雷炸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暴雨倾盆而下,雨点砸在瓦片上如同万马奔腾。慕清染的笑声湮没在雨声中,疯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取出一枚赤红药丸放在舌尖,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口腔。这是茯苓特制的"醒神丹",能让她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前世若有此物,或许就能识破太子的阴谋......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她嘴角诡异的微笑。铜镜中,她的倒影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眼中跳动着复仇的火焰。
暴雨拍打着窗纸,如同无数冤魂在叩门。慕清染吹灭烛火,将自己完全浸入黑暗。
明日太阳升起时,京都的棋局将彻底改变。而她,己经准备好了每一步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