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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既明正在偏殿值房里整理教案，突然听到主殿传来一声脆响。他的笔尖一顿，抬头望向正在批阅课业的翁平世：“大人，您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翁平世头也不抬，花白胡子几乎要扫到宣纸上。裴既明不得不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大人？”
“嗯？”老学士茫然抬头，鼻梁上还架着西洋眼镜，“裴大人有事？”
裴既明哑然，看来这位老大人耳背得厉害。正犹豫间，一个满脸惊慌的小太监冲了进来：“大、大人！快去看看吧！”如今明明是秋日里，他的额角却冒出薄薄一层汗。
裴既明转身的瞬间如遭雷击，这小太监竟和他现代的同事小周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更显稚嫩，约莫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还没等他回过神，白青崖己经一阵风似的掠了出去。
裴既明心头猛地一热，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攥住小太监的手腕，声音都带着颤：“小周？！”
小太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的。裴既明却己经激动得语无伦次：“真是你？！哥想死你了！你知道我在这儿过的是什么日子吗？连个手机都没有，连外卖都点不了，我…”
他一把将小太监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勒进骨头里。小太监手足无措地僵着，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背：“大、大人......您认错人了吧？奴才不是小周......”
裴既明浑身一僵，缓缓松开手。他盯着小太监那张与周远一模一样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你......不是周远？”
小太监摇摇头，神情认真：“奴才姓赵，名长文，是伺候六殿下的。”
裴既明胸口那股热意瞬间凉了下来。他尴尬地替小太监理了理被自己扯乱的衣襟，勉强扯出个笑：“对不住......你太像我一个弟弟了。”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成了自言自语。
翁平世踱步过来的时候，正瞧见裴既明神色恍惚地松开小太监，两人之间还残留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老学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疑惑道：“裴大人，你们这是......旧相识？”
小太监赵长文连忙摇头，脸上还带着方才的茫然：“翁大人，奴才与裴大人并不相识。”他顿了顿，突然想起正事，语气急切起来，“您快去殿内看看吧，六殿下那边......”
翁平世闻言，眉头一皱，也顾不得多问，匆匆拢了拢衣袖就往殿内赶去。
白青崖赶到时，只见殿内一片混乱。
面色苍白的二皇子被三西个人围着，正虚弱地重复着“没事”。六皇子李承珏呆立在旁，脚下是碎裂的药碗和泼洒的药汁，褐色的汤药在地砖上和药碗混在一起。
“怎么回事？”白青崖快步上前。
李承桉翘着二郎腿，阴阳怪气道：“还能怎么？咱们六殿下又闯祸了呗。”
“不是我...”李承珏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他瘦小的身子微微发抖，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不是你能是谁？”旁边人立即呛声。
翁平世终于赶到，见状立即指挥：“先打扫干净。”一队小太监鱼贯而入，动作麻利地清理着狼藉。
“都回座位坐好。”老学士沉声道，“马上要上课了。”
白青崖轻轻揽过李承珏单薄的肩膀，将他带到座位：“没事了，先坐下。”那温柔的模样，与平日判若两人。
白青崖刚踏出门槛，便看见裴既明正俯身与那小太监低声交谈。阳光下，裴既明的侧脸格外柔和：“小周，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这大人没事吧，不是都说了不姓周。
“奴才...奴才叫赵长文。”小太监的声音发颤，手指紧紧绞着衣角，“是陛下派来伺候六殿下的。大人，奴才看得真真的，是那位...”他偷偷指了指殿内，急得眼圈都红了，“是那位把药碗碰掉的，六殿下只是恰好经过...”
裴既明想了想，赵长文，好熟悉。
这不就是原著中那个用命护住男主的小文子吗？
赵长文原是李承珏母妃刘嫔宫中的小太监。
那年冬天，他蜷缩在墙根下值夜为病逝的母亲偷偷抹泪，刘嫔推开窗，递出一袋碎银子。那钱袋上绣着并蒂莲，还带着暖阁里的熏香温度。
后来刘嫔被打入冷宫，赵长文阴差阳错被调到御前当差。每月领了赏银，他总会用来换一些衣物；得了御膳房撤下的点心，必用油纸仔细包好。这些都被他悄悄送进静思宫的偏殿。
起初刘嫔还会流着泪向他道谢，后来渐渐变成呆坐不语，到最后，连眼珠都不再转动，像个被抽走魂魄的偶人。
“六殿下...”赵长文把最后一块枣泥糕塞进李承珏手里，“您吃完，也给娘娘喂些吧。”
小孩脏兮兮的手指捏着糕点，迟疑地点头。他蹲在墙角，把糕点掰成两半，一半正要递给蜷缩在阴影里的母亲，却被窜出来的花斑猫叼走了。
李承珏愣了愣，竟把剩下半块也喂给了猫。
“赵长文。”司长和的声音如冰刃般在赵长文的身后刺来，“躲在这儿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