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景阳宫外。
雨过初晴,风微凉。
温如画正在为幼帝讲授《帝王心术》,小皇帝坐在矮榻上,双手撑着腮帮,听得兴致缺缺。
“皇姐,什么叫‘审时度势’?”
“就是说——”
“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该忍耐,什么时候该等敌人先动。”温如画放下书,望着他笑着道。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小皇帝睁着一双乌黑圆眼,天真地问。
温如画顿了顿,忽而收敛笑意,认真地说:
“现在你要做的,是学会藏锋。”
“把刀收在袖里,把计藏在心里。”
小皇帝若有所思地点头。
“可太后说,要我主动学权谋,早些接掌朝政。”
温如画心头一紧,面色不动,仍轻声问道:
“太后亲自教你?”
“嗯。”小皇帝点头,“她还送我一支玉笛,说是我父皇小时候最喜欢的。”
“她最近常来陪我。”
温如画眸光一闪,脑中迅速转动。
太后动了。
她开始渗透幼帝,不是明着夺权,而是从教养权下手。
一旦幼帝亲近她、依赖她,她便可顺势掌控皇权,软刀子割人。
温如画笑意淡去,将书卷合上,温声道:
“记得皇姐今天教你一句话。”
“越是你以为亲近的人,越要看他怎么用你。”
小皇帝似懂非懂地点头,却偷偷握紧了她的手。
?
当夜,德妃寝宫。
宁宛正准备就寝,忽听外殿传来骚动。
“让他进来。”她淡淡吩咐。
不多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迈步入内。
正是——黎川。
他换了身素黑长衫,面容清冷,双眼如刀。
宁宛缓缓起身,眸中透着一丝复杂。
“你终于肯现身了。”
黎川轻笑,语气带着些讽刺:“若我不出现,怕你要派人将我寻遍京城。”
“我也许会。”宁宛坦然承认,“你毕竟救了我一命。”
黎川走近几步,靠近她时却忽然止步,微微垂眼。
“救你,不代表我不恨你。”
宁宛神色微变,淡声道:“你若恨我,何不首接杀了?”
黎川抬眼望她,嗓音低沉:
“因为我恨顾家,不恨你。”
“可你是顾家唯一的血脉。”
“我该恨你。”
宁宛沉默。
黎川继续道:“你可记得那年战火,顾家大军斩杀南疆两千余人,焚我族地?”
“我父母,皆死在那一役。”
“我,是唯一活下的。”
宁宛咬唇,声音轻微颤抖:
“那是战争,不是屠杀。”
“顾家是奉命作战,非主动嗜杀。”
“你救我,是为了接近我复仇?”
黎川眼底微颤,却不答。
宁宛眼中闪过痛楚,忽而冷笑:
“既如此,你来杀吧。”
“给顾家断血,也成全你心愿。”
她张开双臂,闭目站立。
空气沉默了片刻,黎川却始终没有动手。
良久,他低声道:“你不是顾家。”
“你是你。”
“那年,我被困废井,是你送了我第一口水。”
“你从没问我是谁,只说:‘饿不死就能活。’”
宁宛缓缓睁开眼,看向他,声音低哑:
“你到底想做什么?”
黎川望着她,一字一句:
“我不想你死。”
“也不想你为顾家偿命。”
“但我,也不愿看你被太后当作棋子。”
“你该拥有自己的命运。”
宁宛仿佛被他这番话打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想不到,那个背负血仇而来的少年,会在宫墙之中,对她说出——“你该活成你自己。”
她忽而笑了,眼角却湿了。
“黎川,我不知你是真心,还是又一场局。”
“但——”
“谢谢你。”
?
与此同时,景阳宫灯火通明。
温如画与萧御寒正在密议。
“太后开始亲近皇上,我担心她下一步会逼我让出教养权。”
“她不会明着动我,但可能用‘以政养德’为名,将皇上交予她教导。”
萧御寒冷笑:“她敢动皇上,我便敢带兵入宫。”
温如画摇头:“你若出兵,她正好反咬你‘兵逼朝堂’。”
“我们不能动。”
“只能——设局让她先动。”
她将一张地图铺开,在上面轻点。
“明日我会带皇上巡查书院,暗中安排太后的耳目尾随。”
“再由我暗中揭破‘书院藏南疆旧籍’之事。”
“届时,太后定会顺势拿皇上施压。”
“我——就顺势扮演一次‘识大体’的宽仁皇后。”
“然后让她在百官面前——得寸进尺。”
“届时……谁是谁的猎物,才真正分明。”
萧御寒看着她,眼中满是骄傲与炽热。
“你越来越狠了。”
温如画却只是微笑:“不是狠,是清醒。”
“她若不除,我教不好这个皇上。”
“你也保不住这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