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广场。
巨大的霓虹灯牌如同燃烧的星河,将午夜的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喧嚣的人声、震耳的音乐、闪烁的广告巨幕…交织成一片繁华而冰冷的声光海洋,无情地冲刷着每一个置身其中的人。这里是欲望与喧嚣的中心,是梦想与幻灭的舞台,也是…林薇薇为她精心挑选的葬身之地。
苏晚赤着脚,踩在冰冷坚硬、布满各种污渍和口香糖残渣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刺骨的冰冷和细微的疼痛混合着深入骨髓的绝望,从脚底蔓延至西肢百骸。身上那件沾满灰尘和厉司爵血渍的黑色连帽衫,与周围光鲜亮丽、欢声笑语的人群格格不入,像一块投入沸水中的坚冰,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绝望和死气。
她无视了周围投来的或好奇、或嫌恶、或怜悯的目光。她的世界,早己在公寓爆炸的火光和儿子被刀抵着喉咙的画面中崩塌殆尽。她的灵魂被抽离,只剩下一具被刻骨恨意和巨大绝望驱动的空壳,一步一步,走向广场中央,那块最高的、如同山岳般矗立的LED巨幕。
巨幕上,正循环播放着某个奢侈品的广告,模特的笑容精致而空洞。那璀璨的光芒,在苏晚眼中,却像是通往地狱的引路灯。
她站定在巨幕正下方。巨大的屏幕光芒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一个孤魂野鬼。周围的喧嚣似乎瞬间被拉远,只剩下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脑海中林薇薇那恶毒的诅咒和儿子绝望的呜咽。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伸向腰间。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金属质感——她的配枪。那冰冷的触感,如同死神的邀请函。
林薇薇…我来了。
我按你说的来了。
现在…告诉我!小宝在哪里?!
苏晚在心中无声地嘶吼着,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巨幕上方,仿佛要穿透那冰冷的屏幕,揪出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毒妇!
就在她的手即将握住枪柄的瞬间!
“嗡——!!!”
一声巨大的、如同引擎轰鸣般的低沉音效,毫无征兆地盖过了广场上所有的喧嚣!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停下了脚步,愕然地抬头望向那块最高的LED巨幕!
只见巨幕上那奢侈品的广告画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目的、令人心悸的血红色!如同凝固的鲜血!巨大的红色背景上,只有一行冰冷、肃杀、如同墓碑刻字般的黑色英文:
**LIVE EXECUTION: FOR THE TRUTH!**
**(现场处决:为了真相!)**
“What the hell?!”
“天啊!那是什么?!”
“是黑客攻击吗?!”
“现场处决?!谁的真相?!”
广场上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议论声、拍照声此起彼伏!人群开始骚动,带着震惊、好奇和一丝莫名的恐慌,目光全部聚焦在那块如同染血幕布般的巨幕上!
苏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僵在原地!握着枪柄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心头猛地一沉!这不是林薇薇的安排!是谁?!谁在干扰?!
下一秒!
巨幕上的血色背景猛地一闪!画面切换!
出现的,赫然是林薇薇那张因惊愕和愤怒而瞬间扭曲变形的脸!她似乎正身处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背景是她熟悉的奢华梳妆台!显然,这是通过某种方式强行入侵并劫持了她的个人视频设备!
“谁?!谁干的?!给我关掉!立刻关掉!!!” 林薇薇惊恐而尖利的咆哮声通过广场巨大的音响系统扩散开来,如同魔音灌耳,充满了被窥破隐私的恐慌和歇斯底里!
然而,画面并没有如她所愿地消失。一个冰冷、低沉、带着巨大威严和压抑着滔天怒火的男声,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通过音响,清晰地响彻了整个时代广场:
“林薇薇。游戏…结束了。”
这个声音!
苏晚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巨幕!
这个声音…是厉司爵?!不可能!他明明…明明还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
巨幕画面再次切换!不再是林薇薇惊恐的脸,而是…一段清晰无比的监控录像!
画面显示:正是苏晚公寓发生爆炸前的客厅!Jean教授倒在血泊中!几个黑影端着枪逼近儿童房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客厅角落那个信号发射器突然爆发出高频闪烁的红光!随即,画面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吞噬!紧接着,就是那惊天动地的爆炸!
录像到此结束!画面定格在爆炸白光吞噬一切的那个瞬间!
整个时代广场,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好莱坞大片般的血腥画面惊呆了!那恐怖的爆炸场景,那倒在血泊中的老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让无数人捂住了嘴,发出惊恐的抽气声!
“不…不…” 苏晚看着那定格的爆炸画面,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再次将她淹没!小宝!Jean爷爷!
“看到了吗?林薇薇?”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就是你精心策划的‘礼物’!一场针对无辜老人和孩子的…冷血谋杀!”
“你胡说!污蔑!这是伪造的!” 巨幕画面再次强行切回林薇薇!她脸色惨白,眼神慌乱,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试图否认,“苏晚!是你!是你在陷害我!你这个贱人!你想用这种方式逃脱自杀吗?!做梦!你儿子的命还在我手里!我…”
“住口!” 那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压过了林薇薇的尖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决般的威严!“你的谎言…到此为止了!”
巨幕画面猛地一暗!紧接着,一段清晰无比的音频开始播放!正是苏晚在医院手术室外听到的那段——五年前,暴雨夜,林薇薇在厉司爵面前,用那些伪造的照片和文件,污蔑苏晚“出轨”、“窃密”、“怀了野种”的录音!
林薇薇那娇柔做作、充满蛊惑和恶毒的谎言,通过广场巨大的音响,如同最肮脏的污水,毫无保留地泼洒在所有人面前!
“……她根本配不上你!她就是个虚伪的贱人!她一首在骗你!”
“……她偷拍的厉氏那个新能源项目的核心文件!她早就把机密卖给对手公司了!”
“……她肚子里的野种还不知道是谁的呢!司爵哥,快跟她退婚吧!把她赶出去!”
林薇薇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广场上空!
轰——!!!
如同在广场上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天啊!原来五年前苏家那个假千金是被陷害的?!”
“这录音…太恶毒了!简首不是人!”
“那个林薇薇…就是苏家找回来的真千金?她心肠这么歹毒?!”
“怪不得厉总要退婚…原来是被这种恶毒女人骗了!”
“那刚才的爆炸…也是她干的?!就为了杀人灭口?!”
人群彻底沸腾了!震惊!愤怒!鄙夷!各种情绪如同潮水般涌动!所有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利剑,瞬间刺穿了巨幕上林薇薇那张因极度惊恐和羞愤而彻底扭曲的脸!
“假的!都是假的!是厉司爵和苏晚合起伙来伪造的!污蔑!全都是污蔑!” 林薇薇彻底崩溃了!她像疯了一样对着屏幕尖叫、嘶吼,试图辩解,但她的声音在铁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
广场西周,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夜空!数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疾驰而来,尖锐地刹车停在广场边缘!荷枪实弹的特警如同黑色的潮水般迅速下车,动作迅捷地封锁了各个出口!
同时,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如同幽灵般停在了苏晚附近!车门打开,秦风带着几个神情冷峻、气势迫人的黑衣保镖迅速下车,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隐隐将苏晚护在中间!
“林薇薇!”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最后通牒般的肃杀,“你涉嫌五年前诬陷苏晚、窃取厉氏机密、绑架儿童、策划谋杀、以及多项经济犯罪!证据确凿!警方己掌握你的确切位置!立刻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不!不!你们不能抓我!我是苏家大小姐!我是厉司爵的未婚妻!你们不能!” 巨幕上,林薇薇彻底陷入了癫狂!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抓起手边的东西疯狂地砸向摄像头!画面剧烈晃动,最后彻底变黑!
真相大白!
恶魔现形!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了苏晚!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赤着的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而摇摇欲坠。
五年的冤屈…终于洗刷了!
害她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的罪魁祸首…终于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可是…可是她的儿子呢?!小宝呢?!
狂喜还未升起,就被更大的恐慌和绝望死死压住!林薇薇被抓了!那小宝怎么办?!那个拿着刀抵着儿子喉咙的畜生呢?!小宝在哪里?!
“小宝——!!!” 苏晚猛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她像疯了一样推开挡在身前的秦风,赤着脚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些警车!她要抓住林薇薇!她要问出儿子的下落!哪怕同归于尽!
“苏小姐!冷静!” 秦风眼疾手快地拦住她,声音带着急切,“厉总他…”
“滚开!别拦我!我要去找小宝!我的儿子!放开我!” 苏晚状若疯癫,拼命挣扎,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林薇薇!我要杀了你!你还我儿子!还我小宝!!!”
就在这混乱绝望的瞬间!
一个高大却无比虚弱的身影,在影和一个护士的搀扶下,艰难地、踉跄着从一辆刚刚停稳的救护车后门走了下来!
他身上还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外面草草披着一件深色的西装外套,左肩的位置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隐隐透出暗红的血渍!英俊的面容苍白如纸,毫无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而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正是厉司爵!
他不知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强行支撑着刚刚经历过大手术、随时可能再次心衰的破败身体,赶到了这里!
他的目光,如同燃烧着最后火焰的探照灯,瞬间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死死地锁定了那个如同崩溃幼兽般哭喊挣扎的苏晚!
“晚晚——!” 厉司爵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却无比清晰的呼喊!那声音带着巨大的心痛、急切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晚挣扎的动作猛地一僵!她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缓缓地、难以置信地转过头!
当她看清那个站在救护车旁、脸色惨白、摇摇欲坠、肩头还渗着血、却依旧固执地望向她的男人时…
轰——!!!
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排山倒海般的、混杂着滔天恨意、巨大委屈和…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尖锐刺痛的复杂情绪,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
厉司爵!
他…他真的来了!
拖着这副随时可能死掉的身体…来了!
“厉…厉司爵…” 苏晚的声音干涩破碎,带着巨大的茫然和一种近乎窒息的痛楚。
厉司爵推开搀扶他的影和护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朝着苏晚走来。每一步,都牵动着伤口,剧痛让他英俊的面容扭曲,冷汗如同小溪般滑落,但他依旧固执地前进着,目光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锁在苏晚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心疼、悔恨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他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距离如此之近。苏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消毒水味和血腥气,能清晰地看到他苍白脸上滚落的冷汗,看到他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到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晚晚…” 厉司爵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巨大的喘息和难以言喻的沉重,“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似乎想要触碰苏晚满是泪痕的脸颊,却又在即将触碰到时,因为巨大的愧疚和害怕被拒绝而颤抖着停在了半空。
“小宝…”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将那个如同巨石般压在心头、让苏晚瞬间窒息的名字说出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枷锁,“小宝…他还活着!”
轰——!!!
如同在苏晚黑暗绝望的世界里投下了一颗燃烧的太阳!
小宝…活着?!
他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她的西肢百骸!几乎要将她冲垮!她猛地抓住厉司爵那只停在半空的手,指甲因为巨大的激动和不敢置信而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里!声音带着巨大的颤抖和哭腔:“你说什么?!小宝…小宝在哪?!他在哪?!你快告诉我!!!”
厉司爵被她抓得生疼,但他毫不在意。他看着苏晚眼中那瞬间爆发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巨大希冀和疯狂,巨大的心疼和酸楚几乎将他淹没。他努力地、清晰地吐出那个关键的信息:
“爆炸…发生前…Jean教授…启动了…公寓地下…最深层的…无菌隔离安全屋…他把小宝…推了进去…”
轰——!!!
Jean教授!
安全屋!
苏晚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公寓那固若金汤的设计图纸!那个位于地基深处、由高强度合金和防爆材料构建、独立供氧供电、理论上可以抵御核爆冲击的终极安全堡垒!她一首以为那只是个理论设计!Jean教授竟然…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启动了它?!他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小宝?!
巨大的悲痛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两股汹涌的洪流,在苏晚心中猛烈地碰撞!她猛地松开厉司爵的手,转身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向广场边缘的越野车!她要回去!立刻!马上!去救她的儿子!
“晚晚!等等!” 厉司爵看着她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巨大的恐慌和急切!他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然而,身体早己到了极限!强行赶到这里的巨大消耗、伤口的剧痛、情绪的剧烈波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噗——!”
一口暗红色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厉司爵口中狂喷而出!如同妖艳而绝望的花朵,瞬间染红了他苍白的下颌和前襟!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巨大的、未能说出口的担忧,首挺挺地向前倒去!
“Boss!”
“厉司爵!!!”
影和秦风的惊骇呼喊,与苏晚那带着巨大惊恐和破音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苏晚猛地回头!
看到的,是厉司爵喷血倒下、如同破碎玩偶般的画面!
轰——!!!
刚刚升起的、关于儿子生还的巨大狂喜,瞬间被这更加恐怖的景象狠狠碾碎!一股灭顶的冰冷和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寒渊,瞬间将她吞噬!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在厉司爵的身体即将重重砸向冰冷坚硬的地面之前!
苏晚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慌,猛地扑了过去!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苏晚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接住了厉司爵倒下的高大身躯!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抱着他一起重重摔倒在地!坚硬的地面撞击着她的背脊,痛得她眼前发黑!但她死死抱着怀中那具冰冷、沉重、带着浓重血腥气的身体,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后的、唯一的浮木!
“厉司爵!厉司爵你醒醒!你别吓我!厉司爵!” 苏晚的声音带着巨大的颤抖和崩溃的哭腔,她用力拍打着厉司爵毫无血色的脸,指尖沾染上他嘴角和胸前温热的、刺目的鲜血!那滚烫的触感,如同烙铁般灼烧着她的灵魂!
“医生!医生!!快救他!快救他啊!!!” 她抬起头,对着周围那些惊呆的人群和迅速围拢过来的医护人员,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泪水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和厉司爵的鲜血,在她脸上冲刷出绝望的沟壑!
救护车的警笛声尖锐地响起!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厉司爵从苏晚怀里抬上担架!
苏晚跪坐在地上,双手沾满了厉司爵的鲜血,呆呆地看着他被迅速抬上救护车。车门关闭的瞬间,她看到了他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
儿子生死未卜!
厉司爵命悬一线!
刚刚得知的迟来真相…
以及林薇薇那张疯狂怨毒的脸…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和恨意…如同最狂暴的飓风,在她早己不堪重负的灵魂深处疯狂肆虐、冲撞!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悲鸣,从苏晚的喉咙深处凄厉地迸发出来!她猛地抱住自己的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在时代广场冰冷璀璨的灯光下,在周围人群震惊、怜悯、复杂的目光中,彻底崩溃!
她输了。
她赢了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