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小姐！“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快醒醒！龙将军的凯旋大军己过德胜门了！” 碧桃清脆焦急的声音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冰水传来。
我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茜素红苏绣缠枝莲的纱帐顶，空气里浮动着熟悉的、清甜微凉的鹅梨帐中香。不是镇国将军府弥漫着血腥和绝望的刑房，不是冰冷刺骨的青石地。
“小姐可是梦魇了？吓死奴婢了！” 碧桃圆圆的脸凑到床前，手里捧着一套流光溢彩的衣裙，“快些梳妆打扮吧！朱雀大街两侧的彩楼都挤满了！要是去晚了，可就占不到好位置瞧瞧龙将军的英姿了！”
将军……凯旋？
突然间，一股强大而猛烈的力量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而来，这股力量既包含着令人欣喜若狂的喜悦，又交织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彻骨冰寒。它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以排山倒海之势瞬间冲撞着我的西肢百骸！
我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冲击得几乎失去平衡，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我赤着双脚，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一样，猛地从床上跃起，然后踉踉跄跄地扑向妆台前。
菱花镜里，映出一张脸。
肌肤莹润，眉眼如画，颊边还带着少女特有的红晕。没有冻疮，没有血污，更没有死气沉沉的青灰。指尖颤抖着抚向后背——光滑细腻，没有那深入骨髓的、被剥皮的剧痛疤痕。
回来了！
竟真的回到了永隆十五年冬！龙惊云平定北狄叛乱，立下不世战功，今日正是他班师回朝的日子！全城轰动，万人空巷，矜贵的世家贵女们纷纷涌上街头彩楼，只盼得这权势煊赫的年轻将军一眼垂青。
“小姐，穿这件吧！”碧桃献宝似的抖开那件我最珍爱的缕金孔雀羽妆花云锦裙，裙摆上细密的金线和翠羽在晨光下流淌着华贵的光泽。“您特意为今日准备的，龙将军见了定挪不开眼！”
前世，我就是穿着这身华服，在漫天飘洒的彩绸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将象征定情的、龙惊云出征前赠我的羊脂蟠龙玉佩，亲手系在他冰冷的玄甲腰侧。他当众执起我的手，深邃的墨眸含情脉脉，声音穿透喧嚣：“晚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万里河山，不及你笑颜。”
那场景，曾是我一生绮梦的开端，亦是万劫不复的起点。
如今想来，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虚伪的毒汁，每一次触碰都带着剥皮削骨的寒意。
“收起来。”我的声音平静无波，指尖却冰凉刺骨，目光掠过那华美的衣裙，如同掠过一堆肮脏的垃圾。
碧桃愕然：“小姐？这……”
“换那件素雪缎的。”我打断她，目光落在妆匣最深处。那枚温润无瑕的蟠龙玉佩静静躺在红丝绒上，盘绕的龙形狰狞而霸道。前世，这玉佩便是他套在我脖颈上的枷锁。我伸出手，指尖缓缓抚过冰凉的玉身，感受着那蟠龙凸起的鳞爪，仿佛还能触到他掌心令人作呕的温度。
“这玉佩……”碧桃不解。
我一把抓起玉佩，五指收紧，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握着一把淬毒的匕首。
“他不配。” 三个字，轻飘飘落下，却带着千钧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