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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糊着草纸的窗棂，在土炕上投下斑驳光影。连瑶动了动僵硬的脖颈，昨夜摔门与钱氏对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身下的稻草褥子硌得背生疼，散发着经年累月的霉味，混着灶间飘来的野菜粥香气，提醒着她这并非梦境 —— 她真的成了清平村连家八岁的小女儿。
“瑶姐儿醒啦？快趁热喝了这碗粥。” 连灵儿端着粗陶碗跨进门槛，碗沿豁了口，几缕热气在她冻红的鼻尖凝成白雾。连瑶这才注意到少女手腕上缠着的布条，渗着暗红血迹：“你的手怎么了？”
“昨儿帮娘劈柴划的，不打紧。” 连灵儿笑得露出豁牙，将粥碗往她手里塞，“村长家的牛棚要修缮，大哥天不亮就去帮忙了，说能换半袋麸子回来。”
连瑶捧着尚有余温的粥，看着碗里浮着的野菜碎叶，喉咙发紧。前世她吃腻了精致的外卖便当，此刻这碗寡淡的粥，却是一家人拼尽全力的供养。记忆如潮水涌来，原主连瑶的父亲连守义常年给地主家打短工，母亲李氏除了操持家务，还要抽空去后山挖野菜、采草药贴补家用。
正出神间，院子里传来重物拖拽声。连瑶扒着门缝望去，只见李氏佝偻着背，正将一捆枯树枝往灶台旁挪。她脚下的布鞋破得露出脚趾，每走一步都在泥地上留下深色的血印 —— 分明是旧伤未愈又添新疤。
“娘！” 连瑶冲出去夺过树枝，触到李氏掌心厚厚的茧子。这双手曾在她高烧时彻夜敷着凉毛巾，此刻却粗糙得像砂纸。李氏一愣，随即绽开笑纹：“快回屋歇着，这点儿活计娘做得动。”
“以后我帮您。” 连瑶攥紧李氏的手，突然瞥见墙角竹筐里蔫黄的野菜，脑中灵光乍现。前世她曾在短视频里看过野菜烹饪教程，蒲公英焯水凉拌、马齿苋摊饼…… 这些在现代被奉为养生佳肴的东西，此刻却是一家人充饥的口粮。
“娘，这些野菜能做出花样来！” 连瑶眼睛发亮，“您看这马齿苋，洗净剁碎和着玉米面摊成饼，肯定比干啃窝头香！”
李氏诧异地看着女儿，眼中泛起泪光。自从丈夫年前摔断腿后，家中光景愈发艰难，连瑶懂事得让人心疼，可终究只是个八岁孩子。她摸摸女儿的头：“傻丫头，哪有那闲工夫折腾……”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孙氏的叫骂：“老二家的！祠堂的供桌该擦了，还杵在这儿偷懒！” 连瑶感觉李氏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掐进她掌心。
“娘，我跟您一起去。” 连瑶扯住李氏的衣角。穿过狭窄的巷道时，她留意到连守仁家青砖灰瓦的宅子，朱漆大门上贴着崭新的门神，与自家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形成鲜明对比。墙角的狗洞钻出只瘦骨嶙峋的黄狗，冲着她们狂吠，吓得李氏急忙将她护在身后。
祠堂里弥漫着陈年香灰的味道，供桌上积着厚厚一层灰。孙氏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嗑瓜子，见她们进来，将瓜子壳吐在李氏脚边：“磨蹭什么？仔细着点儿，碰坏了供器，拿你们全家赔！”
连瑶蹲下身擦拭桌腿，余光瞥见供桌上供奉的《连氏祖训》。泛黄的纸页间，“长幼有序，恤孤怜弱” 八个字刺得她眼眶发烫。当指尖抚过 “怜弱” 二字时，突然摸到背面凹凸不平的刻痕 —— 有人用小刀在 “弱” 字旁边，歪歪扭扭刻了个 “二” 字。
“这字……” 连瑶刚要开口，孙氏的拐杖己重重砸在供桌上：“小丫头片子瞎看什么？还不快干活！” 李氏慌忙扯了扯她衣角，示意噤声。连瑶咬着唇继续擦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 看来原主生前，早己用自己的方式反抗这不公平的一切。
日头西斜时，连瑶跟着李氏回到家。连大郎正蹲在门槛上修补草鞋，见她们回来，连忙起身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今儿在村长家帮忙，厨娘给的半块锅盔，带回来给瑶瑶补身子。”
锅盔还带着体温，连瑶掰下一小块塞进大哥嘴里：“要吃一起吃。” 连大郎眼眶发红，扭过头去抹了把脸，嘟囔着：“傻丫头，大哥有力气，吃野菜就行。”
夜幕降临时，连家西口挤在狭小的土炕上。连瑶听着李氏压抑的咳嗽声，连大郎均匀的鼾声，还有连灵儿梦呓般的嘟囔，望着屋顶透进的月光。她悄悄攥紧腰间的桃木平安符 —— 这一世，她不仅要让家人吃饱穿暖，更要让那些欺辱他们的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忽然，连灵儿翻了个身，小手无意识地搭在她身上。连瑶感受着这温热的触感，心中泛起阵阵暖流。前世孤身一人的她，此刻却拥有了最珍贵的家人。她轻轻将妹妹的手放进被子里，在心中默默发誓：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要护这一家人周全，在这陌生的古代，闯出一片属于他们的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