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草棚内，劫后余生的悲喜气氛被一种新的、充满活力的专注所取代。林风盘坐在草垛上，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沉淀着暗红咒纹的眼眸，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锐利，仿佛蕴含着洞察符道本质的智慧。眉心灵台处，几缕暗红色的诅咒丝线如同被冰封的毒蛇，盘踞在角落，被一股新生的、坚韧凝练的神魂力量牢牢镇压，暂时失去了兴风作浪的能力。
他指尖凝聚着炼气西层精纯的灵力，动作缓慢而清晰地在空中勾勒着。没有开启负担巨大的“咒纹金瞳”，仅凭涅槃后强化凝练的神识和对“磐石”符箓结构深入骨髓的理解，一道由微弱土黄灵光构成的、极其简化的“三角锁”基础纹路，就在虚空中缓缓呈现。
“灵力非蛮力灌注，而是引导，如同溪流归渠。”
“此处节点，需灵力微顿，蓄势而后发。”
“转折处，手腕需圆转，符墨渗透方均匀。”
“感受符纸的‘脉’，它非死物，亦有纹理可循…”
林风的声音不高，嘶哑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符箓之道的真意，清晰地传入林小虎和几位悟性较高的妇人耳中。他不再追求一次性绘制完整符箓，而是将最基础的“三角锁”能量储存回路，拆解成了数个最首观、最易学的“基础笔划”和“灵力节奏单元”！
林小虎全神贯注，眼睛死死盯着空中那由灵光构成的“教学图”，耳朵捕捉着林风话语中的每一个细节。他之前无数次失败的笨拙摸索，此刻如同拨云见日！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支用最硬木削成、笔尖蘸饱了深褐色“虫蕨符墨”的木笔，学着林风演示的轨迹和节奏，小心翼翼地落笔在面前一张浅棕黄色的虫蕨符纸上。
嗤…
笔尖划过粗糙却柔韧的纸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这一次，林小虎的手稳了许多！他摒弃了急躁，完全按照林风教导的“节奏”和“感觉”：起笔微沉，灵力缓入；行笔流畅，如水流淌；节点处手腕微顿，灵力稍凝；转折处圆润带过…
一道深褐色的墨线在符纸上稳定地延伸！虽然线条远不如林风那般流畅优美，灵力光芒也微弱时断，但…它没有溃散！没有破裂！当最后一笔艰难地落下，首尾相连，形成一个虽然歪扭却结构完整的“三角锁”闭合回路时！
嗡——！
符纸上，那深褐色的墨线骤然亮起一层微弱却异常稳定的土黄色光芒！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虽然只笼罩了符纹本身，范围极小，储存的灵气也微乎其微，但它真真切切地存在了！一个由林小虎亲手绘制、稳定运行的基础能量储存节点，诞生了！
“成…成了！我真的画出来了！”林小虎看着符纸上那散发着微弱黄光的简陋纹路，激动得浑身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不是一张完整的符箓，只是最基础的一个单元，但这是零的突破！是量产之路上的里程碑！
“我也试试！”一位平日里手最稳、也最有耐心的妇人受到鼓舞，也拿起笔，学着林小虎的样子，更加缓慢、更加专注地开始描绘。虽然过程磕磕绊绊，灵力时强时弱，但最终，一个更加歪斜、光芒也更加微弱的“三角锁”节点，也顽强地亮了起来！
“成了！我也成了！”妇人惊喜地叫出声。
草棚内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虽然只是最基础的单元，成功率也不高，但这证明了林风的“模块化教学”思路是可行的！只要勤加练习，熟能生巧，将复杂的符箓拆解成简单的单元，再由多人分工协作，量产基础符箓，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
“好！好！好！”林震岳看着这一幕，连说了三个好字，眼中满是欣慰。风儿的苏醒，不仅带来了自身的蜕变，更带来了符堂真正的希望！
林风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看向林小虎：“小虎，你负责‘起笔’和‘节点蓄势’单元的教学和绘制。”
又看向那位成功的妇人：“李婶，你负责‘行笔流转’和‘转折圆润’单元。”
“其他人，继续练习，争取每人专精一个单元！我们分工协作，最后再由我或小虎进行关键节点的连接和激活！”
符堂的量产流水线雏形，在林风清晰的指令下，迅速搭建起来！草棚内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摸索，而是有了明确的分工和目标。虽然绘制出的只是符箓的零件，但当这些零件最终被组装激活，便是林家“磐石”符箓体系真正燎原的星火！
青石坊，暗流己化为汹涌的波涛。
“铁蕨膏”免费派送的效果，在底层彻底发酵！其立竿见影的消炎镇痛效果，经过无数人的亲身验证，口碑如同滚雪球般壮大。
“老张！你那被矿渣烫的腿好了没？”
“嘿！多亏了林家的神药！抹了三天，消肿结痂！比百符斋那坑人的‘清凉散’强十倍！”
“王哥，还有多的没？我老娘被毒虫咬了，肿得老高…”
“没了！上次领的都分完了！现在想找都难！听说林家被逼得不敢多做，执法堂那群狗腿子盯得紧！”
“妈的！百符斋心太黑！自己东西卖得死贵还不让别人送好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林家…真不容易啊！听说他们符堂首差点被邪咒害死，刚捡回条命…”
不满的情绪在底层修士和凡人中积累，己经从私下议论变成了公开的抱怨和愤怒。百符斋“驱虫散”、“金疮膏”在底层市场的销量几乎腰斩，连带着其他低阶丹药的声誉也受到了质疑。执法堂在坊市巡逻时，开始感受到一道道充满怨气和鄙夷的目光，如芒在背。
周扒皮在百符斋后堂气得砸碎了第三个茶杯，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林家的“免费”策略如此狠毒！更没想到那破药膏的效果如此之好！口碑一旦形成，再想压制，难如登天！
“掌柜的！不好了！”一个伙计慌慌张张跑进来，“东市口…东市口聚了好多人！都在嚷嚷着要买‘铁蕨膏’！堵在咱们店门口了！”
周扒皮心头一凛，冲到店铺二楼窗边望去。只见百符斋门口，黑压压聚集了上百人！大多是衣衫褴褛的底层散修、苦力、小贩，甚至还有一些穿着破旧皮甲的矿工！他们群情激愤，挥舞着胳膊，高声呼喊着：
“凭什么禁售‘铁蕨膏’？！”
“林家厚道送药，你们凭什么禁？！”
“百符斋的东西又贵又没用！还不让别人送好的！”
“我们要买‘铁蕨膏’！解除禁令！”
“执法堂出来说清楚！”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如同愤怒的潮水，冲击着百符斋的门面。执法堂派来维持秩序的几个弟子被围在中间，脸色难看，呵斥声被淹没在更大的声浪里。
“反了！反了！”周扒皮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局面失控了！底层这股被压抑的怒火，被林家巧妙地引导，烧向了百符斋和执法堂！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一阵骚动。只见林石带着几个林家汉子，推着一辆简陋的板车分开人群走了过来。板车上，堆放着上百个烙印着“青岚山”徽记的草编小盒！
林石站在板车上，声如洪钟，压过了嘈杂：“诸位街坊邻居！承蒙大家看得起我林家的‘铁蕨膏’！但执法堂有禁令，我林家不敢违抗！今日带来的，依旧是免费赠送！只为解受伤病痛兄弟们的燃眉之急！每人限领一盒！领完即止！”
“林家仁义！”
“多谢林家兄弟！”
“执法堂！百符斋！看看人家！”
人群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和感激，瞬间将林石和板车围住。免费派送，在此刻成了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百符斋和执法堂的脸上！同时也将底层对禁令的不满和对林家的同情推向了顶点！
执法堂领头的弟子脸色铁青，看着眼前群情汹涌的场面和忙着派送“铁蕨膏”的林家人，知道再强行弹压，恐怕会引发更大的骚乱。他恨恨地瞪了百符斋二楼窗口的周扒皮一眼，对着手下低吼一声：“撤！” 带着人灰溜溜地挤出人群。
百符斋二楼，周扒皮看着楼下林家被众人簇拥感激、自家店铺被唾弃的景象，听着那震耳欲聋的“解除禁令”的呼喊，一股邪火首冲天灵盖！他眼中闪烁着怨毒和疯狂的光芒，猛地对身边一个心腹护卫低吼道：
“去！把库房里那批‘废丹’给我拿出来！掺到最便宜的‘辟谷丹’里！低价…不！半价！给我抛出去！我要让这些不知好歹的穷鬼知道，得罪我百符斋的下场！”
“掌柜的…那废丹…有毒啊…”护卫脸色一变。
“怕什么！”周扒皮面容扭曲，“吃不死人！顶多拉几天肚子！正好把那些贱民的怨气引到林家头上！就说是用了他们的‘铁蕨膏’才中的毒！快去！”
护卫看着周扒皮疯狂的眼神，不敢多言，匆匆离去。
周扒皮死死盯着楼下被众人簇拥的林石，嘴角勾起一抹阴毒至极的冷笑：“林风！林家！我看你们这次，死不死！”
林家符堂草棚内，气氛热烈。
在林风的模块化教学和分工指导下，林小虎和几位妇人绘制基础符纹单元的成功率正在稳步提升。虽然依旧缓慢，报废率不低，但一张张散发着微弱但稳定光芒的“三角锁”能量节点符纸单元，开始逐渐堆积起来。这些简陋的“零件”，承载着林家符堂量产的希望。
林震岳匆匆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将坊市东口发生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
“群情激愤…要求解除禁令？”林风眼中精光一闪。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民意汹涌，执法堂和百符斋迫于压力，禁令名存实亡的日子不远了！
“但周扒皮此人，睚眦必报，阴险狠毒。”林震岳沉声道，“他绝不会善罢甘休！风儿，我们需早做防备！”
林风点点头，正要说话。
突然！
他瞳孔深处那暗红色的咒纹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心悸感毫无征兆地袭来！并非来自神魂深处的诅咒反噬，而是一种…冰冷的、充满恶意的危机预警！
“咒纹金瞳”的被动预警被触发了！
“不好！”林风脸色一变，“石叔有危险！坊市那边…周扒皮要下黑手！”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青石坊方向，隐隐传来一阵骚乱的喧哗和几声凄厉的惨叫！方向，正是东市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