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声在子夜格外清晰,林昭望着沈砚之熟睡的侧脸,月光将他眼下的乌青镀成冷银。
榻边药碗蒸腾的热气里,他颤抖着解开衣襟,腕间青纹如活物般扭动——那是尚未消散的子蛊在躁动。
当银针刺破指尖,暗红血珠滴落在沈砚之掌心的瞬间,蛊虫发出尖锐的嗡鸣,顺着血脉逆流而上。
"对不起,砚之。"
林昭将沾着自己气息的锦帕塞进他手中,玄铁软鞭在暗夜里甩出冷冽的弧光。
长廊外,程野的鼾声混着更夫梆子声传来,他如鬼魅般掠过屋脊,腰间玉珏与沈砚之的佩饰相撞,发出只有两人知晓的清响。
城郊乱葬岗的雾气里,黑袍人摘下人皮面具,露出与澜荼别无二致的面容。
她抚摸着棺中替身的脸,指尖划过脖颈处逼真的蛊纹:"当年母妃被澜渟的人剜心取蛊,这笔账也该清了。"
话音未落,林昭的软鞭如毒蛇般缠住她脚踝,青紫色的毒雾顺着鞭梢蔓延。
"真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林昭咳出血沫,却笑得癫狂。
他扯开衣领,颈间青纹己爬至下颌,
"你以为换个替身就能脱身?我这具将死之身,正适合与你同归于尽!"
软鞭突然炸裂,万千银针裹挟着他的心头血激射而出,每一枚都刻着沈家镇蛊咒文。
与此同时,沈砚之在剧痛中惊醒。
掌心的镇魂符化作飞灰,他望着空荡荡的床榻,瞳孔骤缩——锦帕上的血迹正在发黑,那是蛊毒攻心的征兆。
程野举着燃烧的密信撞开房门:
"将军!林公子去了城西古战场,那里...有噬心蛊母虫的气息!"
古战场的残垣断壁间,澜荼的笑声混着蛊虫嗡鸣震得林昭耳膜生疼。
无数黑影从地底钻出,组成巨大的蛊虫图腾。
林昭握紧软鞭,最后一次想起沈砚之在槐树下的誓言,突然将整支鞭刃刺入心口。
鲜血喷涌而出的刹那,他发出震天怒吼:"沈砚之,来世..."
当沈砚之带着沈家军赶到时,只看见漫天血雨中,林昭的身影如断线风筝般坠落。
他接住爱人逐渐冰冷的身躯,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哀嚎。
而暗处,澜荼舔去嘴角的血,望着沈砚之逐渐染上青黑的眉眼,轻声呢喃:
"下一个,该你入局了。"
沈砚之抱着林昭逐渐冰冷的身体,指腹触到他心口尚在蠕动的蛊虫,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他猛地撕开林昭的衣襟,用匕首划开自己掌心,将鲜血按在那片狰狞的青纹上——沈家秘术的金色符咒骤然亮起,与蛊虫的墨色纹路在皮肉下疯狂绞杀。
"昭昭撑住!"
沈砚之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他想起医书上那句"以血饲蛊,以命换命",
毫不犹豫将匕首刺向自己心脏上方。
程野惊恐地抓住他手腕:"将军!您若引蛊入体,必死无疑!"
话音未落,沈砚之己将染血的刀尖捅进林昭颈侧的蛊虫巢穴,黑血混着金符咒的光珠喷涌而出。
古战场的风沙突然卷起,澜荼的身影在蛊虫图腾中若隐若现:"沈将军,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他?"
她张开双臂,万千蛊虫从地底钻出,在她周身织成血色幕布,
"当年母妃用皇室血脉培育的噬心蛊母,早己与我融为一体!"
沈砚之猛地抬头,看见澜荼心口赫然跳动着一颗墨色心脏。
他将林昭托付给程野,玄铁剑在掌心划出更深的伤口,金色符咒顺着血线爬上剑身:"那就让我用沈家世代忠魂,送你们归西!"
当剑刃刺穿蛊母心脏的刹那,林昭颈间的青纹应声碎裂,而沈砚之的瞳孔却被墨色彻底吞噬。
三日后,皇宫金銮殿。
澜渟女王看着跪在丹墀下的沈砚之,凤目闪过一丝悲悯。
他周身缠绕着细密的金符咒,每道纹路都在与体内蛊毒抗争。
"你可知,当年林母去世的真相,并非,而是..."
女王突然咳嗽,袖中滑落半片烧焦的帛书,上面隐约可见"林昭...皇室遗脉..."的字样。
沈砚之猛地抬头,喉间的墨色纹路剧烈翻涌。
他想起林昭临死前未说完的话,想起林震山看着林母遗像时复杂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为何噬心蛊唯独对林昭的血脉反应异常。
殿外传来程野的禀报声,手中捧着从林府密室找到的玉牒——泛黄的绢帛上,赫然记载着林昭才是真正的前朝太子。
"原来如此..."
沈砚之惨笑出声,蛊毒趁机冲破符咒侵蚀心脏。
他踉跄着走向宫墙,望着城外那棵熟悉的槐树,仿佛又看见十二岁的林昭在树下读书,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发间。
当最后一道金符咒熄灭时,他用尽最后力气掏出怀中焦黑的画卷,血滴在画中少年的眉眼上,晕开一片永恒的红。
而此刻的乱葬岗,黑袍人从棺木中坐起,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林昭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
他抚摸着心口尚未完全消散的青纹,望向皇宫方向轻叹:"砚之,这盘棋,我替你赢了第一步。"
远处,沈砚之的佩剑突然挣脱剑鞘,朝着槐树的方向疾驰而去,在泥土中插出一声清越的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