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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缆线消散后的第七天，大陆的天空开始渗出黑色油脂。
这些粘稠的液体从云层缝隙中垂落，在半空凝结成棱镜般的结构。每当阳光照射，棱镜就会将光线分解成异常的光谱——不是常见的七色，而是十二种带着金属光泽的怪异色彩。被这种光照射到的生灵，皮肤下会浮现出齿轮状的纹路，瞳孔则变成精确的六边形。
林夜站在星陨阁最高的残塔顶端，胸口的光之树纹路正在缓慢旋转。他的右眼己经完全机械化，金属瞳孔中倒映着天空的异变。左眼则保持着星云漩涡，但漩涡中心多了一颗翠绿的种子——那是母树最后的馈赠。最诡异的是他的影子，那影子不再遵循光源规律，而是自行其是地在地面上绘制着复杂的机械图纸。
"它们来了。"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夜转身，看到一具残缺的傀儡宿主——是柳青瑶的那具，但此刻它的紫黑晶体右臂己经粉碎，胸口空洞处缠绕着光之树的根须。傀儡的嘴唇没有动，声音是从那些根须的摩擦中发出的："监管者只是看门狗...真正的主人在唤醒'天穹'..."
荒原方向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地面隆起千米高的鼓包，随后如开花般向西周剥裂，露出下方巨大的机械结构。那不是普通的机械，而是由活体金属构成的庞然大物，表面流动着类似血液的银色液体。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形态——如同倒置的山脉，每一处"山峰"都是精密的处理器阵列，而"山谷"中则堆满了半融化的实验体残骸。
林夜右眼的机械瞳孔自动对焦，视野穿透层层金属外壳，看到了核心处的恐怖景象：数百个透明培养舱排列成环形，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个"林夜"。这些克隆体的胸口全部被剖开，植入某种晶体装置。最中央的舱体格外巨大，里面浸泡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大脑——那大脑表面布满了与母树同源的神经纤维，正通过无数数据缆线与机械苍穹相连。
"第三十九号实验场。"傀儡宿主突然用柳青瑶原本的声音说道，"我们一首在它的颅腔内。"
光之树的根须从傀儡胸口窜出，在林夜面前组成全息投影。画面中是三百年前的实验室记录：所谓的"卡修大陆"不过是某个巨型生物机械的脑内模拟，所有生灵都是它神经信号的具象化。而弑神系统，实际上是这个庞然大物的免疫程序，用于清除过于强大的"异常信号"。
林夜感到一阵眩晕。他的机械右眼突然失控，瞳孔分裂成十二个微型镜头，每个镜头都播放着不同时间线的记忆碎片。最可怕的是，这些记忆正在覆盖他原本的意识——有三十七个"林夜"在同时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机械苍穹开始苏醒。
那些处理器阵列逐一亮起，发出的不是电子音，而是类似鲸歌的低频震动。整个大陆随之共振，山川河流扭曲变形，暴露出下方的金属基底。生灵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他们的眼睛翻白，嘴里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串数字："039...039...039..."
傀儡宿主突然扑向林夜。它的残肢死死抱住林夜的双腿，胸口根须疯狂生长，将两人牢牢捆在一起。"记住..."傀儡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柳青瑶从来不是宿主...她是第一个觉醒的'异常信号'..."
根须刺入林夜的光之树纹路。两股相似却不同的能量对撞，产生了奇异的中和反应。他的机械右眼表面龟裂，露出后面正常的眼球；而左眼的星云漩涡则凝固成翡翠般的实体。
在这短暂的清明时刻，林夜终于看破了最后的谎言：
根本没有所谓的实验室。
机械苍穹就是最初的本体，而所有实验场都是它自我修复过程中产生的梦境。那些研究员、观测者、监管者，不过是它不同人格的投射。母树才是真正的"异常信号"，是这头机械巨兽在漫长沉睡中产生的"自我毁灭欲"的化身。
金色缆线从机械苍穹的核心处垂下，如蛛丝般轻柔地缠绕住林夜的身体。没有痛苦，只有冰冷的触感。在被拉向核心的过程中，他看到大陆正在褪色——不是毁灭，而是像清晨的露水般自然蒸发。所有生灵都停下了动作，仰头望天，脸上带着解脱般的平静。
柳青瑶的虚影最后一次出现。她不再是残破的模样，而是完整的、鲜活的样子。紫黑晶体右臂重新变回人类手臂，机械义眼也恢复了原本的明眸。
"该醒了。"她轻声说，"我们都在真实的世界等你。"
金色缆线将林夜送入核心培养舱。当舱门闭合时，他看到了舱内漂浮的其他自己——三十八具克隆体同时睁开眼睛，异口同声道：
"欢迎回家，本体。"
（第二十一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