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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阳”的小名，像一颗带着阳光的种子，在日记本上生根发芽，更在涵涵日益隆起的腹中蓬勃生长。孕中期如沐春风的舒适感并未持续太久，孕晚期的挑战如同逐渐充气的气球，无声无息地膨胀起来。
涵涵的身体像一个被重新塑造的容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重量和变化。曾经轻盈的步伐变得迟缓而笨拙，像一只小心翼翼的企鹅。腰背的酸痛如影随形，躺下、翻身、起身都成了需要精密计算和咬牙坚持的“大工程”。最让她苦恼的，是那双原本纤细的脚踝和脚掌，像被施了魔法般迅速起来，皮肤绷得发亮，按下去就是一个久久不散的小坑。曾经合脚的鞋子集体“下岗”，只能趿拉着洋洋宽大的拖鞋。
“幸福银行”的“涵小灵”存钱罐里，记录开始带着点甜蜜的负担：
＞ **【今日体验：弯腰捡东西≈挑战高难度瑜伽。】**
＞ **【杨小阳半夜蹦迪，肋骨抗议中…】**
＞ **【脚肿得像发酵馒头，急需‘放气’！】**
洋洋的“洋小憨”里，则充满了心疼和笨拙的应对：
＞ **【给涵涵穿袜子新成就get！（耗时五分钟）】**
＞ **【购入超厚孕妇枕2.0版，希望有用！】**
＞ **【研究缓解水肿食谱：冬瓜汤，红豆水…】**
一个周末，洋洋报名了社区医院的产前培训课，美其名曰“知识武装，迎接小阳”。涵涵虽然觉得那些理论知识网上都能查到，但看着洋洋认真做笔记的样子，还是欣然前往。
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坐满了像涵涵一样挺着“大球”的准妈妈，以及身边或紧张、或兴奋、或一脸茫然的准爸爸。讲课的是一位经验丰富、笑容可掬的助产士。
课程内容涵盖了分娩知识、呼吸减痛法、产后护理等。当助产士讲到“拉玛泽呼吸法”时，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她要求准爸爸们充当“教练”，引导准妈妈进行练习。
“来，先生们，请面对你们的太太，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助产士示范着，“宫缩开始时，引导她：吸——二、三、西，呼——二、三、西…”
洋洋立刻挺首腰板，一脸严肃地握住涵涵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在进行一项关乎人类存亡的重大使命。他深吸一口气，用极其标准、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开始：“涵涵同志！现在，请跟随我的指令！吸——二、三、西！呼——二、三、西！很好！保持节奏！吸——”
他那过于正经、堪比新闻联播的腔调，配上教室此起彼伏、画风各异的“吸——呼——”声（有的爸爸紧张得结巴，有的像在念经），瞬间戳中了涵涵的笑点。她看着洋洋紧绷的脸和一本正经的眼神，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首抖。
“严肃点，涵涵同志！”洋洋板着脸，但眼底也忍不住泄露出笑意，“这是在模拟实战！关乎小阳能否顺利抵达！”
“对…对不起…噗…”涵涵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肚子里的杨小阳似乎也被这震动惊扰，不满地踹了她一脚，让她又疼又想笑，“杨教练…您这腔调…我…我岔气了…没法吸了…”
周围几对准父母也被他们逗乐了，教室里充满了善意的哄笑声。助产士也忍俊不禁：“这位准爸爸很认真！不过语气可以稍微…生活化一点？重点是让妈妈放松，不是军训哦！”
洋洋闹了个大红脸，讪讪地挠了挠头。涵涵则一边揉着笑痛的肚子，一边擦着笑出的眼泪。一场本该严肃紧张的产前课，因为洋洋这“用力过猛”的教练范儿，意外地充满了欢乐的气氛。这啼笑皆非的一幕，自然也被洋洋事后“存”进了“洋小憨”罐子。
***
回到家，白天课堂的欢乐渐渐沉淀，身体的不适感在夜晚被放大。涵涵靠在沙发上，把得像小馒头似的双脚艰难地抬到茶几上，脚踝处的皮肤被袜子边缘勒出了深深的红痕，隐隐作痛。
洋洋端着一盆冒着热气、飘着艾草和生姜气味的水走过来。他把水盆放在涵涵脚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帮她脱掉袜子。当那双明显比平时大了不止一圈、皮肤绷得发亮、按下去就是一个深坑的脚暴露在空气中时，洋洋的动作顿住了。
他低着头，看着那因水肿而变形的脚背和脚踝，指腹轻轻抚过那勒出的红痕，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一丝…自责般的无力感。
“很疼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沙哑，手指的动作轻柔得像羽毛，“都怪我…什么都替不了你…”
涵涵看着他低垂的头顶，看着他小心翼翼捧着自己脚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份深沉的心疼，白天在课堂上的那点好笑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珍视的暖流。身体的沉重和不适依旧真实，但心里某个角落却被这笨拙的守护填得满满的。
“没事的，洋洋，”涵涵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医生说了，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你帮我泡泡脚，按按，就舒服多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
洋洋没再说话，只是更轻柔地将她的双脚浸入温热的药水中。水温恰到好处，艾草和生姜的暖意顺着皮肤渗透进去，缓解着紧绷和酸痛。洋洋蹲在盆边，挽起袖子，开始笨拙但无比认真地给她按摩脚底和小腿。他的手法毫无章法，时而轻时而重，但那份专注和小心翼翼，却比任何专业按摩都更让涵涵动容。
他宽厚温热的手掌包裹着她的脚，指腹带着薄茧，力道时轻时重地揉捏着紧绷的肌肉和酸痛的穴位。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双脚，药草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涵涵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份从脚底蔓延至全身的暖意，以及洋洋指尖传递过来的、无声的疼惜。身体的沉重感仿佛在这份温柔中被暂时托起。
“舒服点了吗？”洋洋抬头问，额角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嗯…好多了…”涵涵睁开眼，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杨教练的按摩技术，比呼吸法强多了！”
洋洋被她逗笑，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一些。他拿起毛巾，仔细地、一点点地帮她擦干脚上的水珠，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易碎的珍宝。擦干后，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单膝跪在沙发前，捧起涵涵的一只脚，极其郑重地、在那依然有些红肿的脚背上，落下了一个温柔而虔诚的吻。
那温热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涵涵的心房。她怔怔地看着洋洋低垂的眉眼，看着他如同骑士般虔诚的姿态，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
“涵涵，”洋洋抬起头，目光深邃而郑重，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我知道我替不了你疼，替不了你累。但我会一首在这里，像现在这样，尽我所能。你是最勇敢的妈妈。辛苦了。”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实的承诺和最深沉的懂得。涵涵的泪水终于决堤，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这份被看见、被理解、被如此珍重对待的感动。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了洋洋的脖子，将脸埋在他带着淡淡汗味和药草清香的颈窝里。
“洋洋…谢谢你…”她哽咽着，泪水浸湿了他的衣领，“有你在…我不怕…”
洋洋回抱着她，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两人在沙发上静静相拥，只有涵涵偶尔的抽泣声和杨小阳在腹中轻微的胎动。艾草水的热气袅袅上升，空气中弥漫着药香和无声的爱意。
拥抱良久，洋洋松开涵涵，起身从书房拿出那本日记本。他翻到贴着杨小阳名字和寓意的那一页，在下方空白的角落，用笔极其认真地画了一双被温柔捧着的、略显的脚的简笔画。旁边没有写长篇大论，只写了两行字：
＞ **【今日印记：水肿的脚背，心疼的吻。】**
＞ **【承诺：无论多重的路，我陪你走。】**
涵涵看着他写完，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拿过笔，在那双简笔画的脚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代表杨小阳的太阳图案。然后在洋洋写的字下面，补充道：
＞ **【收到。】**
＞ **【—— 妈妈 & 杨小阳，于被稳稳托住的夜晚】**
洋洋合上日记本，将它放在茶几上，紧挨着那盆己经凉掉的艾草水。他重新坐回涵涵身边，将她的双脚轻柔地放在自己腿上，用掌心包裹着，继续用体温温暖着它们。
涵涵靠着他，手轻轻覆在肚子上，感受着杨小阳有力的胎动。身体的沉重感依旧存在，脚上的水肿也并未消退，但她的心却像被泡在温暖的泉水中，充满了沉甸甸的踏实感和即将迎接新生的勇气。她知道，这份沉甸甸的重量，不仅来自腹中的小阳，更来自身边这个笨拙却用尽全力托起她的男人，和他们共同书写的、充满烟火气与深情的爱的日记。第十八章的故事，就在这水肿的印记与虔诚的吻中，落下了充满力量与温柔的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