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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的槐花簌簌落在幼儿园的滑梯上，我蹲下身替朵朵系好松开的鞋带，小女孩突然仰起脸："吉老师，你的眼睛好像星星变暗了。"
我愣了愣，指尖还残留着鞋带粗糙的触感，远处传来的上课铃声裹着孩子们的嬉笑，却怎么也填不满心底那处悄然裂开的缝隙。
陆川升任副院长后的第三个月，他的日程表被密密麻麻的项目考察填满。
起初，我还会在他出差前细心整理行李，把写着"注意保暖"的便签塞进他的西装口袋。
可当他连续错过我们俩的约定、两人相识纪念日，甚至在电话里说"这次项目太紧急，可能要推迟回来"时，那些曾经温热的牵挂渐渐凝成冰棱。
一个暴雨倾盆的傍晚，我在教室等最后一个孩子还没接走。
雷声轰隆震得玻璃窗发颤，她幼儿园门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陆川原本答应今天回来，说要带我去吃新开的粤菜馆。
雨水顺着屋檐汇成水帘，倒映着我孤单的身影，像极了这段日子里被拉长的等待。
"老师，你在等超人吗？"阳阳突然举着画跑过来，纸上歪歪扭扭画着穿披风的男人和扎辫子的小人，"妈妈说超人总是忙着拯救世界。"
我喉咙发紧，蹲下来将孩子搂进怀里，闻着他头发上淡淡的痱子粉味道，眼眶渐渐。
白天的幼儿园成了她的避风港。和孩子们做手工时，彩色卡纸在稚嫩的小手中变幻出各种形状；
玩老鹰捉小鸡游戏，我被孩子们簇拥着奔跑，欢笑声穿透树梢；
午睡时，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轻轻替他们掖好被角，那些细腻的温柔让我暂时忘却心底的失落。
但夜晚总是最难熬的。空荡的房间里，我把书本摊在膝头，书页被电风扇吹得轻轻颤动。
铅字在眼前游移成模糊的光斑，我盯着某个段落看了十几遍，却连第一个字都没能读进心里。
窗外暮色渐浓，楼下传来孩童追逐嬉闹的笑声，我下意识转头望向玄关——那里空荡荡的，想着陆川带着寒气推门而入，顺手把公文包挂在衣帽架上。
茶几上的香薰蜡烛只剩小半截，烛泪凝固成蜿蜒的河。
我想起陆川总说这个味道太甜腻，却还是会在每次出差前默默续上一支。
指尖抚过书脊凸起的烫金花纹，恍惚间以为是陆川的指腹擦过我的手背。
他临走前整理行李箱的样子，衬衫袖口挽起时露出的腕骨，还有那句"等我回来"的余韵，像老式留声机卡碟般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暮色完全浸透窗帘时，我合上书，将自己埋进陆川常坐的沙发角落。
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把脸埋进靠枕，听见心跳声在寂静里敲出绵长的回响。
原来思念是场无声的潮汐，在每个寻常时刻漫过堤岸，将人困在回忆的浅滩。
我无聊的看着书，想起三天前陆川在电话里说："项目出了问题，得在这边多待几天。"
我突然抓起狠狠枕头砸向墙壁，压抑许久的委屈如潮水般涌来，实然泪水不停的涌出来，悄悄的滴落在被子上。
清晨孩子们还在陆续入园，这时幼儿园值班室的红色公用电话突然炸响。
我赶紧冲过去，保育员李姨笑我跑得比接孩子还急，我红着脸把听筒贴在耳边，立刻被陆川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裹住："是我。"
铁皮话筒冰冰凉凉的，但我激动的脸颊发烫。
值班室漏风的窗户灌进热风，吹得墙上的课程表哗啦作响。
"明天晚上七点到站，"陆川的声音非常温柔，“我还带着你要的茉莉花种子呢。"
我把听筒紧紧按在耳侧，生怕漏过一个字。隔壁教室孩子的哭闹声、走廊传来的铃铛声，都在这一刻变得遥远。
"知道了，"我盯着电话机上斑驳的划痕，"回来给你煮红烧肉！"
陆川低笑着说了句"等我"，挂断前听筒里突然传来长长的蜂鸣。
我握着话筒迟迟舍不得放下，首到李姨探头提醒该去接孩子们了，才发现掌心己经沁出薄汗。
窗外梧桐树沙沙摇晃，我望着蓝得发亮的天空，数着分针转动的声响，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期待。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时，我的手在围裙上狠狠擦了擦。
糖醋排骨在砂锅里咕嘟作响，我几乎是小跑着去开门，撞进陆川带着风尘的怀抱。
他身上还沾着出差的尘土，下巴蹭过我发顶时，胡茬的触感让眼眶突然发烫。
"瘦了。"我爱怜地说。我被他抱得更紧，都喘不过气，熟悉的气息裹着长途奔波的疲惫，此刻却成了最安心的味道。
餐桌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陆川夹起裹着琥珀色酱汁的排骨，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比上次更酸了。"他故意皱着眉，却连啃三块，骨头上连肉渣都没留下。
我伸手去擦他嘴角的酱汁，指尖被他突然咬住，酥麻的感觉顺着手臂窜上脊背，碗碟碰撞的轻响混着突然加快的呼吸，在暖黄灯光里酿成微醺的甜。
夜色漫过纱帘时，所有思念都化作唇齿间辗转的温度。
陆川的手掌抚过我的发梢，带着茧子的指腹擦过耳垂，像抚平每一个独眠的褶皱。
呼吸交缠间，我尝到他嘴里糖醋的余韵，所有等待都在这绵长的吻里化作温柔的春水，漫过彼此干涸的河床。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板投下斑驳的影，而此刻相拥的体温，足以融化所有分离的寒夜。
第二天陆川满身疲惫地推开家门，手里拿着崭新的项目计划书，声音发颤："我们约定的周末出游又被这个取代了，这次真的是关键阶段，等项目结束......"话没说完，我己经转身进了卧室，重重甩上房门。
深夜，我在黑暗中听见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悄悄起身，看见陆川正对着茶几上散落的照片发呆——有我们在校园的合影，有我在公开课上的留影，还有孩子们送的画。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他肩头，映出他疲惫的轮廓。
"我......"但陆川先开了口，声音沙哑，"以前总觉得时间很多，现在才发现......"他的声音哽住，我看着这个向来沉稳的男人红了眼眶。
突然想起我们刚认识时，他会在我疲惫时送来热乎的豆浆，会在我为教案烦恼时，熬夜陪我修改到天亮。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露水打湿了窗台的绿萝。
我走过去，轻轻靠在他肩头："我们都忘了，要给对方留一点柔软的时间。"
陆川反手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渐渐驱散了隔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