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子的手指像冰锥,戳向那片幽蓝深处翻滚的黑暗。指尖带起的寒气刮在脸上,刺得生疼。“炼化它。”三个字砸在耳朵里,带着冰碴子。
炼?
用身体当炉子?引那鬼地方的冰煞当火?把圣血和碎骨头一起炼了?
疯子!
可后背骨头断茬的钝痛,左臂玉骨裂痕里暗紫幽光的刺痛,丹田里那点稀薄得快要散架的力量,都在提醒我——没得选。
莫道子没再废话,枯瘦的手抓住我破烂的衣领,像拎块破布,朝着幽蓝冰晶深处那片更浓的黑暗拖去。身体在冰冷的石面上摩擦,后背断骨和左臂裂痕的剧痛被粗暴地重新撕开,喉咙里全是压抑的闷哼。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幽蓝变成了墨蓝,最后是纯粹的、粘稠的黑暗。只有嶙峋的冰晶怪石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散发着微弱的磷光。空气不再是冷,是冻!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无数把冰刀,刮得肺管子生疼。皮肤表面的玉光应激亮起,薄薄一层,勉强抵抗着无孔不入的寒气。
嗡鸣声越来越大。
不再是低沉的地鸣,而是尖锐的、如同亿万冰针刮擦琉璃的嘶鸣!震得人头皮发麻,牙齿打颤。
脚下不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一种半凝固、半流动的、粘稠冰冷的黑色物质,像冻结万载的尸油,带着刺鼻的硫磺和金属腥气。踩上去,一股恐怖的吸力传来,疯狂抽取着身体里仅存的热量和活力。
“到了。”莫道子的声音在刺耳的嗡鸣中显得异常飘忽。他停下脚步,将我扔在一块相对凸起的、覆盖着厚厚蓝黑色冰壳的巨石上。石头冰冷刺骨,瞬间透过破烂的衣服,冻得我肌肉痉挛。
前方。
一片翻腾的、如同活物的墨黑色“水潭”。
不,不是水潭。是粘稠的、不断鼓胀收缩的黑色浆液!浆液表面,无数细小的、幽蓝色的冰晶如同活物般疯狂生长、爆裂、再生长!每一次爆裂都释放出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白色寒流!嘶嘶作响!
这就是玄冥冰煞?!
仅仅是靠近,那股冻结灵魂、湮灭生机的恐怖气息,就让全身的玉光疯狂闪烁,如同风中残烛!丹田里那点力量瞬间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圣血的凶性也像是遇到了天敌,在骨髓深处发出不安的低吼。
“引煞入体,以身为炉。”莫道子站在几步开外,灰袍在冰煞散发的寒流中猎猎作响,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熬过去,脱胎换骨。熬不过,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他抬起手,枯瘦的指尖缭绕起一缕极其凝练的青色光芒。光芒化作一道细长的符印,瞬间打入我身下的冰壳巨石。
嗡!
巨石猛地一震!覆盖的蓝黑色冰壳瞬间融化、蒸发!露出下面光滑如镜、却布满诡异银色纹路的黑色石面!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石面传来,将我死死吸附在上面,动弹不得!
“开始。”
两个字如同丧钟。
莫道子指尖的青光猛地大盛,化作一只巨大的青光手掌,朝着下方翻腾的玄冥冰煞狠狠一抓!
轰——!!!
如同捅了马蜂窝!
粘稠的墨黑色浆液猛地炸开!一道完全由幽蓝色冰晶和惨白寒流凝聚而成的、如同实质的冰煞洪流,被青光巨掌硬生生从“水潭”中抽出!洪流粗如儿臂,散发着冻结万物的死寂,如同一条被激怒的冰龙,咆哮着,朝着被钉在石面上的我——狠狠冲来!
躲不开!动不了!
冰煞洪流瞬间及体!
嗤——!!!
无法形容的剧痛!不是火烧,是极致的冰寒!比荒塚的阴风冷万倍!比归墟海眼的压力更恐怖!冰煞洪流接触皮肤的刹那,覆盖全身的玉光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恐怖的寒气无视玉光的阻挡,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每一个毛孔!穿透皮肤!冻结血液!冰封经脉!
“呃啊啊啊——!!!”
喉咙被极致的痛苦撕裂!惨嚎冲口而出!身体在石面上疯狂地痉挛、抽搐!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心脏被冻得几乎停止跳动!意识被无边的冰冷和剧痛瞬间淹没!
冰煞洪流并未停止!它如同贪婪的毒蛇,顺着被寒气洞穿的毛孔、撕裂的玉光缝隙,疯狂地朝着体内钻去!所过之处,经脉寸寸冻结、碎裂!丹田里那点可怜的力量瞬间被冰封!圣血的凶性在骨髓深处发出濒死的咆哮,被极致的冰寒死死压制!
冷!痛!死!
身体内部,仿佛被塞进了一个急速膨胀的冰球!骨骼在冰煞的侵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尤其是左臂那道本就布满裂痕的玉骨,在冰煞的冲击下,暗紫色的侵蚀幽光和惨白的冰煞疯狂冲突、撕咬!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加深!骨头深处传来的剧痛,几乎要将灵魂撕裂!
嗡——!!!
就在身体即将被彻底冰封、意识即将溃散的刹那!
丹田深处!那团被冰煞压制到极限的圣血凶性,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赤金色的狂暴光芒!
轰!
赤金色的圣血凶焰,带着焚尽万物的暴戾,猛地从骨髓深处、从每一寸被冰封的血肉中炸开!狠狠撞向侵入体内的玄冥冰煞!
冰与火!极寒与焚灭!
两股截然相反、却都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力量,在我体内轰然对撞!
噗——!
一大口混合着冰渣和内脏碎块的污血狂喷而出!身体表面的玉光在冰火对冲的狂暴能量冲击下,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瓷器,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皮肤下,赤金与惨白的光芒疯狂闪烁、交织、湮灭!每一次闪烁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身体成了冰火炼狱!
冰煞要冻结一切!圣血要焚灭万物!两股力量在我脆弱的身体里疯狂对冲、撕扯、湮灭!经脉被一次次撕裂、冻结、再被焚毁!骨骼在冰封与灼烧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比一波猛烈,冲击着濒临崩溃的意识!
蜷缩!翻滚!身体在冰冷的石面上无意识地扭动、撞击!指甲在光滑的石面上抓出刺耳的声音,留下道道血痕!嘴里全是血腥和冰寒的味道。
“撑住!”莫道子冰冷的声音如同从极远处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引冰煞淬骨!以圣火炼身!凝神!引导!”
引导?怎么引?身体里像塞了两头发狂的凶兽!
就在意识即将被剧痛彻底撕碎的边缘,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意念,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猛地从混乱中浮现——是苏婵幻境里,她最后抛出的那枚木簪!是荒塚石棺里,她手腕上那点微弱的光!
不能死!
吼——!!!
从灵魂深处炸开的咆哮!不是声音,是意志的燃烧!
身体里那两股对冲的毁灭性能量,在这股狂暴意志的强行干预下,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
就是现在!
我猛地将残存的所有意念,如同抽丝剥茧般,狠狠刺入那冰火对冲的核心!不是平息,不是压制!是引导!是挤压!像锻打一块顽铁!将这两股毁灭性的力量,朝着全身的骨骼,尤其是那布满裂痕的左臂玉骨——狠狠压去!
嗤嗤嗤——!!!
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丢进了熔炉和冰窖的夹缝中反复煅烧、淬炼!玉骨上的裂痕在冰煞的极致冻结下变得清晰、在圣火的焚烧下变得灼热!裂痕边缘的玉质在冰火交织中,竟开始缓慢地蠕动、弥合!虽然缓慢,虽然伴随着更剧烈的痛苦,但……有效!
咔嚓!
左臂玉骨上一道最深的裂痕,在冰煞的极致冻结下猛地崩开更大的缺口!但缺口边缘,却在圣血凶焰的焚烧下,流淌出如同熔融金液般的炽热光泽!那暗紫色的侵蚀幽光,如同遇到克星的污秽,在这炽热金液的灼烧下发出滋滋的声响,被一点点逼退、净化、化为乌有!
冰煞依旧在疯狂侵蚀,圣火也在狂暴焚烧。身体依旧是战场,剧痛丝毫未减。但在这毁灭性的煅烧中,破碎的玉骨,似乎正在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重生!
就在这冰火交织、玉骨淬炼的剧痛深渊里——
一点极其微弱的、带着金属质感的金光,毫无征兆地,在我被冰火反复蹂躏的丹田深处,极其缓慢地……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残缺不全的……神秘法阵雏形的一角。那法阵纹路古老而玄奥,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秩序波动,仿佛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艰难地锚定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