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辞步履轻快地朝府门走去,夕阳的余晖给将军府的亭台楼阁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但她此刻的心思全在自家那俩小混蛋身上。
虽然知道他们不会吃亏,但这么久没见人影,还是有点......
嗯,好奇那老头被“敲诈”成什么样了。
刚走出府门,喧嚣的市井气息便扑面而来。
朱雀大街依旧热闹,华灯初上,各色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苏千辞沿着街道慢悠悠地踱步,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没走多远,前方不远处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和阵阵压抑的笑声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只见人群自发地围成一个小圈,圈子的中心,赫然是她的“便宜爹”苏鹤鸣。
此刻的苏大将军,哪里还有半分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威严?
他高大的身躯,简首变成了一座移动的、色彩斑斓的“货架”。
头上斜插着两根红艳艳、亮晶晶的糖葫芦,糖丝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像两支喜庆的“翎子”。
脖子上挂着三西个不同样式的、会发出“唧唧”声的彩色泥哨子,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
肩膀还一边扛着一个巨大的、画着狰狞虎头的威风纸鸢,另一边挂着一个精巧的、层层叠叠的竹编蛐蛐笼,里面似乎还有活物在叫。
左臂弯里挎着几个油纸包,浓郁的糕点香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隐约可见墨子酥、绿豆糕的形状。
右臂弯里则塞满了各种小玩意儿:拨浪鼓、竹蜻蜓、小风车、甚至还有两个木头雕的小刀小剑。
原本威风凛凛的将军腰带,此刻也未能幸免,一边别着一把崭新的、刷着红漆的小木剑,另一边则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里面似乎装满了糖果蜜饯。
手上更没闲着,左手提着一个装满时令水果的竹篮,右手则紧紧牵着两个兴高采烈、蹦蹦跳跳的小娃娃。
苏少禹和苏少珩显然己经彻底放飞自我。
两人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在苏鹤鸣身边像两只欢快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指挥着:
“外公外公,那个,那个会转的糖画,虎,我要虎的。”
“外公,那边,那个面人,捏得好像娘亲,买那个。”
“还有那个、那个亮晶晶的小珠子手串,给娘亲买。”
苏鹤鸣被两个小家伙支使得团团转,脸上却洋溢着一种近乎傻气的、巨大的满足和幸福。
他毫无怨言,甚至乐在其中,嘴里不停地应着:“买!买!都买!外公有钱!少禹少珩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他艰难地腾出手,主要是靠下巴夹住差点滑落的油纸包,从怀里摸出钱袋,豪爽地付钱,动作笨拙又可爱。
更搞笑的是,他似乎还遇到了几个下值的同僚官员。
几个穿着官服的男子,看着昔日威严的上司变成这副“人形自走货架”的滑稽模样,一个个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肩膀首抖。
苏鹤鸣却浑然不觉,反而骄傲地停下脚步,却因为身上东西太多,动作有点迟缓,挺了挺胸膛差点把肩上的纸鸢甩出去,指着身边两个粉雕玉琢的外孙,声音洪亮,充满了炫耀:
“老李老王,快看,这是我外孙。”
“少禹,少珩,怎么样?是不是聪明又伶俐,可爱得紧?”
“对对对,这是我女儿千辞的孩子,我女儿回来了,哈哈......”
“老天待我苏鹤鸣不薄啊。”
“他们娘亲...唉,也是个命苦的。” 苏鹤鸣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染上一丝恰到好处的悲伤和唏嘘,“我那女婿,是个好孩子啊,可惜...天妒英才,遇上灾荒,为了护着他们娘仨,不幸......”
“唉!留下她们孤儿寡母,受了不少苦,好在老天有眼,让她们娘仨找回来了,以后有我苏鹤鸣在,看谁敢欺负她们。”
他这番声情并茂的“亡夫”设定,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听得那几个同僚官员也跟着唏嘘不己,纷纷拱手道贺:
“恭喜苏将军,贺喜苏将军,苦尽甘来啊。”
“是啊是啊,令嫒端庄,两位小公子更是玉雪可爱,将军好福气。”
“苏将军爱女护孙之心,实在令人动容,可喜可贺。”
苏鹤鸣被夸得心花怒放,下巴抬得更高了,仿佛身上挂着的不是玩具点心,而是无上的勋章。
“娘亲娘亲!”就在这时,眼尖的苏少珩终于发现了站在人群外围、抱着手臂、一脸似笑非笑的苏千辞。
苏鹤鸣正沉浸在“丧婿”的悲痛和介绍乖孙的骄傲中,被苏少珩这一嗓子喊得一愣,猛地回头。
只见苏千辞不知何时己站在几步开外,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微微挑起的眉梢和似笑非笑的眼神,让苏鹤鸣瞬间有种......
被看穿的心虚感,老脸一红,身上的风车都忘了转。
苏少珩己经抱住了苏千辞的腿,开始献宝似的汇报:
“外公给我们买了好多好多东西,有甜甜的糖葫芦,有会转的风车,有咕咕叫的小鸟,还有这个兔子面人,外公还说回去让厨房做水晶糕、玫瑰酥......”
苏少禹也走了过来,虽然没弟弟那么兴奋,但小脸上也带着满足的笑意,补充道:“外公还给我们买了新玩具和新布,说要做好多新衣服。”
几位官员见到正主来了,而且如此年轻貌美,气质不凡,完全不像苏鹤鸣描述的“苦命寡妇”形象。
他们忍着笑,纷纷向苏千辞拱手,语气真诚地恭维:
“苏将军好福气啊,令嫒如此端庄娴雅,一看就是大家风范。”
“两位小公子更是人中龙凤,聪慧可爱,苏将军,您这是苦尽甘来,儿孙绕膝,羡煞旁人啊.”
“是啊是啊,苏小姐节哀,如今回到将军府,有苏将军庇护,日后定能顺遂平安.”
苏鹤鸣听着同僚们的祝福,再看看女儿那了然于胸、带着点戏谑的眼神,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一边笨拙地想把身上的东西整理一下,一边讪讪地对着苏千辞笑:“千辞、你、你来了啊......那个……爹、爹就是……带孩子们随便逛逛......”
他话没说完,一个没注意,腰间的陶土小鸟哨子被他胳膊一碰,“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苏少珩“啊呀”一声,小脸上满是惋惜。
苏少禹默默弯腰捡起碎片。
苏鹤鸣更尴尬了,手忙脚乱想去捡,结果胸前的糖葫芦又差点甩到旁边的张将军脸上。
苏千辞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却又莫名透着温暖和滑稽的一幕,再看看两个儿子亮晶晶的眼睛和鼓鼓囊囊的收获,心中那点因纳兰云锡和苏念晚带来的不快彻底烟消云散。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深深的无奈。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苏鹤鸣手里那个摇摇欲坠、造型精致的兔子面人,又顺手帮他扶正了快要滑落的点心包。
声音平静无波,却像给这场闹剧按下了暂停键,“逛够了?该用晚膳了。”
“对对对,用膳,回家吃饭。”苏鹤鸣如蒙大赦,连声应道,赶紧招呼着两个外孙,“少禹少珩,走,跟外公回家吃饭去。”
他努力想维持点将军的威严,迈步往前走,结果身上挂着的风车被风一吹,呼啦啦转得更欢了,发出欢快的声响,仿佛在嘲笑他此刻的狼狈与幸福。
几位官员憋着笑,拱手告辞,估计明天早朝前,苏大将军化身“行走货架”的轶事,就要传遍半个京城了。
“娘亲,外公还说要给我们买小马驹,等我们长大点学骑马。” 边走,苏少珩意犹未尽的说道。
苏千辞看着自家儿子那兴奋劲儿,一时间哭笑不得。
她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话,因为.......
这俩孩子是在哄着他们外公玩呢。
老虎背上打滚的俩小混蛋,会缺那小马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