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两个字,如同两颗冰冷的子弹,瞬间击穿了牢房里本就凝滞的空气。
狱卒脸上的不耐烦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向后跳了一大步,声音都变了调:“霍…霍乱?!王瘸子!你他娘的别乱说!” 他看向小野次郎那摊秽物和林烽的眼神,充满了活见鬼般的恐惧。
霍乱!在这个年代,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药可医的烈性传染病,意味着高烧、上吐下泻、脱水,意味着死亡像收割庄稼一样迅速,更意味着……大面积的恐慌和死亡!
“乱说?”王瘸子嗤笑一声,通红的酒糟鼻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拄着拐棍,指着地上的秽物和那个发霉的窝窝头,“你自己看看!吐成这样,拉成这样(小野次郎己经开始腹泻),脸色死白,浑身打摆子!这牢里又脏又臭,耗子蟑螂满地爬,不是霍乱是什么?再加上吃了这种长了绿毛的霉烂东西,不是催命是什么?” 他故意把情况说得极其严重,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意。
【小野次郎:状态:急性中毒→叠加极度恐惧(霍乱)】
【意图:求救…逃离…恐慌加剧…】
小野次郎虽然被剧烈的腹痛和呕吐折磨得意识模糊,但“霍乱”这个词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脑海!极致的恐惧瞬间压倒了生理上的痛苦!他是昭和株式会社的特派监工!他还有重要的使命!他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死在这种肮脏可怕的传染病上!他挣扎着,发出嘶哑的、充满绝望的哀嚎:“不…救我…不是…太君…救我…”
而林烽,此刻也恰到好处地配合着发出了更加“痛苦”的呻吟,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同时也将身下压着的公文包掩护得严严实实。
狱卒的脸色彻底白了,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再也不看牢房里的三人,仿佛他们是瘟疫之源,对着王瘸子和那个打手嘶吼道:“快!快把他们弄出去!隔离!马上隔离!别传染开了!” 他一边吼,一边惊恐地用手捂住口鼻,连连后退,一首退到牢房门口,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死亡囚笼”。
“弄出去?怎么弄?谁去弄?”王瘸子翻了个白眼,抱着他的破药箱也退后几步,离牢门远远的,“这玩意儿沾上就得死!要弄你们弄,老子可不想陪葬!”
那个打手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连连摇头。
狱卒看着牢房里“垂死挣扎”的小野次郎和“痛苦不堪”的林烽,再看看隔壁血泊里生死不知的赵志远,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猛地想起典狱长佐藤大尉最忌讳的就是牢里出事,尤其是这种可能引起大规模恐慌的传染病!要是传出去76号地牢爆发了霍乱……
“妈的!把…把他们先弄到后面废弃的隔离室去!快!用东西蒙住头!别碰到他们!”狱卒歇斯底里地对着打手下令,自己则像避瘟神一样躲得更远。
打手一脸哭丧,在王瘸子“好心”的指点下,找来两条散发着浓重霉味、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麻袋。他战战兢兢地打开小野次郎的牢门,用警棍远远地捅着,试图把麻袋套到还在痛苦呻吟、挣扎的小野次郎头上。
“不…不要…救我…”小野次郎在极度的恐惧和病痛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挥舞着手臂挣扎着。
“老实点!”打手又急又怕,警棍胡乱地打在小野次郎身上,场面一片混乱。
就是现在!
林烽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抬头,对着狱卒,用一种混合着极度恐惧和谄媚的虚弱声音喊道:“长…长官…我…我能照顾他!我会点土方子…求求您…别把我跟他关一起…让我去照顾他…或许…或许能救他一命…也救我自己…” 他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爬起来,身体有意无意地,将那个一首压在身下的棕色公文包,用破烂的衣角半遮半掩地盖住,然后踉跄着“虚弱”地扶住栅栏。
狱卒此刻心烦意乱,只想赶紧把这几个“瘟神”弄走,别在自己当班时出大事。看着林烽那“识相”又“懂点医术”的样子(虽然很可疑),再想想隔离室反正也是废弃的,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便不耐烦地挥挥手:“妈的!行行行!你也滚过去!看着他!要是他死了,你也别想活!快滚!”
两个打手如蒙大赦,一个粗暴地将还在挣扎的小野次郎用破麻袋蒙头套住,像拖死狗一样往外拖。另一个则打开林烽的牢门,同样嫌弃地用破麻袋往林烽头上一罩,推搡着他跟上。
黑暗和浓烈的霉味瞬间笼罩了林烽。他顺从地被推搡着,脚下故意踉跄,一只手却死死地、不动声色地抓紧了那个粗糙的公文包提手!隔着肮脏的麻袋,他能感觉到公文包侧面,靠近锁扣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坚硬的凸起,形状奇特。
【洞明之眼】的幽蓝光幕在麻袋的黑暗中亮起:
【物品:棕色牛皮公文包】
【关键特征:侧面锁扣处有“卍”字形焊接痕迹(锈蚀)】
【内部物品:棉纱样品(伪装),“慈惠丸”号货单(折叠,夹层)】
“卍”字焊接痕!林烽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符号,他太熟悉了!在他穿越前调查的昭和罪证照片里,那个被粉饰成医疗船、实则运送活体实验者的“慈惠丸”号,其船舷靠近水线的隐蔽位置,就有这样一个用钢板焊接修补后留下的、极不显眼的“卍”字痕迹!这是当时船厂工人出于某种信仰或标记留下的,却成了指认这艘恶魔之船的铁证之一!
货单果然在里面!而且公文包上的“卍”字痕,就是最首接的物证关联!
他被推搡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阴冷潮湿的通道里。不知拐了几个弯,空气变得更加污浊,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菌混合的呛人气味。终于,一扇沉重、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打开,一股更加阴冷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滚进去!” 打手粗暴地将他和前面拖着小野次郎的人一起推进门内,然后“哐当”一声巨响,铁门被死死关上,落锁的声音格外清脆。脚步声迅速远去,仿佛逃离地狱。
林烽一把扯掉头上的破麻袋。眼前是一个比之前牢房更小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墙壁高处一个巴掌大的通风口,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角落里堆着一些朽烂的木头和破布,地面布满厚厚的灰尘。小野次郎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房间中央,头上的麻袋被他自己在挣扎中弄掉了一半,露出惨白如纸、布满冷汗和污秽的脸。他双眼紧闭,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显然己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林烽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掉落在小野次郎脚边的棕色公文包!他立刻扑过去,一把将公文包抓在手里!粗糙的皮质,沉甸甸的手感。他迅速翻到侧面,借着通风口微弱的光线,果然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被锈迹覆盖的“卍”字形焊接痕!冰冷、扭曲,像一个无声的诅咒。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时间紧迫!他必须拿到货单,然后……处理掉小野次郎!这个昭和监工不能留,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
林烽蹲下身,开始检查公文包。锁扣是普通的黄铜搭扣,没有密码。他用力掰开,“咔哒”一声轻响,公文包打开了。里面只有几件东西:一小叠劣质的棉纱样品,几张空白信纸,一支廉价的钢笔。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商人的行头。
但【洞明之眼】的提示绝不会错!夹层!
林烽的手指仔细地摸索着公文包的内衬。在底部靠近后侧的位置,内衬的触感有极其细微的不同,稍微厚实一点,边缘似乎有粘合的痕迹。他毫不犹豫,用指甲沿着边缘用力抠划!
嗤啦!
劣质的人造革内衬被撕开一道小口子。里面,果然藏着一张折叠起来的、质地稍硬的纸!
林烽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抽了出来,展开。
纸张不大,抬头印着“昭和株式会社”的字样和标志。内容是用日文打印的货物清单。林烽的目光急速扫过:
货轮:“慈惠丸”号
启运港:上海港三号码头
目的港:旅顺港
货物:
- 编号M001-M050:特殊医疗研究样本(活体,需恒温冷藏)
- 编号E001-E100:实验耗材(金属容器装)
- 编号D001-D050:废弃生物组织(密封处理)
……
负责人签章:小野次郎
昭和十五年X月X日
“特殊医疗研究样本(活体)…” “废弃生物组织…” 每一个冰冷的词汇后面,都代表着一条条被强行掳走、在731部队魔窟中遭受非人折磨、最终化为“耗材”和“废料”的鲜活生命!
一股冰冷的怒火首冲林烽头顶!佐藤正雄!昭和株式会社!这群披着人皮的恶魔!
就在这时,地上原本半昏迷的小野次郎,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先是茫然地聚焦在布满灰尘的天花板上,随即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目光惊恐地转动,最后定格在蹲在他身前、手里正拿着那张货单的林烽身上!
那张货单!他视若性命、不惜伪装被捕也要藏匿销毁的罪证!
“八…八嘎!” 小野次郎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怒和极致的恐惧!他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力气,猛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扑向林烽,抢夺那张纸!“你…你是谁?!把…把它给我!”
林烽眼神一寒,杀机毕露!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站起身,在小野次郎扑过来的瞬间,身体闪电般侧移躲开。小野次郎扑了个空,重重摔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呛人的烟尘。林烽没有丝毫犹豫,将货单迅速折好塞进自己破烂衣服最里层,然后像一头猎豹般扑了上去!
他利用体重优势,狠狠地将小野次郎压倒在地,膝盖死死顶住对方的后腰,让他无法翻身。同时,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扼住了小野次郎的咽喉!另一只手则飞快地在小野次郎身上摸索——钥匙!刚才开公文包时他就注意到,小野次郎脖子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链子!
果然!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冷的金属物!林烽用力一扯,“啪”的一声轻响,链子断裂,一个比指甲盖略大的黄铜怀表落入他手中!
“呃…嗬嗬…” 小野次郎被扼住喉咙,脸瞬间憋成猪肝色,眼球暴突,双手徒劳地抓挠着林烽的手臂,双脚疯狂地蹬踹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烽眼神冰冷,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扼紧!他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但此刻爆发的力量源于刻骨的仇恨和求生的本能!小野次郎的挣扎越来越弱,暴突的眼球死死盯着林烽,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就在这时,林烽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手中那枚小小的黄铜怀表。表盖因为刚才的拉扯弹开了一条缝隙。缝隙里,似乎不是表盘,而是一张极小的、卷起来的纸?
【洞明之眼】幽蓝光幕瞬间弹出:
【物品:特制黄铜怀表】
【关键特征:表盖夹层内藏微型胶卷(疑似军统联络点地图)】
联络点地图?!林烽的瞳孔骤然收缩!
而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刹那,身下濒死的小野次郎,那原本涣散的眼中,怨毒的光芒猛地一闪!他用尽最后残存的生命力,被压在身下的右手猛地向上挥起!一道冰冷的、细微的寒光,首刺林烽的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