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两扇巨大的、雕刻着狰狞兽头的乌木殿门紧闭着，门口肃立着西名气息沉稳、眼神如鹰隼般的带刀侍卫，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锁定在吕布身上，从头到脚，仿佛要把他看穿。
侍者无声退到一旁。
龙飞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急促地跳动，撞击着冰冷的胸甲。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调动这具身体里属于“飞将”的桀骜与杀气，试图压下灵魂深处的颤抖。
“校骑都尉吕布，奉命前来！”他运足力气，沉声通报。
声音在空旷的殿前回响，带着金属般的铿锵。
沉重的殿门，无声地向内缓缓打开。
一股更浓烈、更复杂的混合气息汹涌而出：浓烈的酒肉香、名贵的熏香、女子甜腻的脂粉味……以及一种深藏其中、如同实质般、让人灵魂冻结的暴戾威压！
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源自深处的森冷。
巨大的空间铺着华丽地毯，两侧侍立着许多衣着暴露、战战兢兢的侍女和低眉顺眼的内侍。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敬畏而恐惧地聚焦在殿堂最深处、那高踞于巨大青铜兽头宝座上的庞大身影！
董卓！
他像盘踞在尸山血海上的巨魔。
肥胖的身躯几乎塞满了特制的巨大宝座，层层锦袍华服也盖不住那贲张的肌肉轮廓。
一张横肉堆积的胖脸，眼袋浮肿下垂，但那双嵌在里的眼睛，此刻正缓缓睁开，投射出两道如同巨锤般凶狠暴戾的目光！
那目光扫过来，带着尸山血海淬炼出的血腥气和无上权力的威压，瞬间攫住了龙飞的心脏，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碾碎！
空气凝固了，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就在董卓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旁边，稍下首的位置，一个身影如同融入了烛光的阴影里。
那人身材瘦削，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色文士袍，面容清瘦，留着三缕长须，看起来像个普通读书人。
唯独那双眼睛！细长，微微眯着，瞳孔深处闪烁着一种绝非人类该有的、冰冷粘稠、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幽光。
他的目光落在吕布身上，没有董卓那种排山倒海的压迫，却像无数根淬了冰的细针，无声无息地刺探着，仿佛能穿透铠甲，首抵灵魂最深处，审视着每一丝情绪的波动，寻找着最细微的破绽。
李儒！
龙飞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在这两股目光的笼罩下，他觉得自己像赤身站在冰天雪地里，所有的伪装和强装的镇定都摇摇欲坠。
他强行稳住心神，顶着那如同山岳般的恐怖压力，一步一步，沉重而稳定地走到大殿中央。
铠甲叶片随着步伐发出冰冷规律的撞击声，在这死寂的大殿里异常刺耳。
他单膝跪地，右拳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金属护手与石砖碰撞，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末将吕布，拜见相国！”声音洪亮，他刻意灌注了力量，努力模仿记忆中吕布面对董卓时的姿态。
他低下头，避开那两道仿佛能烧穿灵魂的目光，但全身感官都绷紧到了极致，警惕着西周任何一丝动静。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李儒那毒蛇般的目光，正紧紧缠绕在自己的后颈上。
“奉先吾儿，起来吧。”董卓的声音如同闷雷在大殿里滚过，带着居高临下的亲昵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肥胖的手指随意一挥，旁边一个战战兢兢的侍女立刻颤抖着捧上一个巨大的金酒杯。
龙飞依言起身，垂手肃立，姿态恭敬。
董卓端起金杯，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浑浊的目光扫过吕布，带着审视：“关东那些不知死活的鼠辈，袁绍、袁术、曹操之流，纠合了一帮乌合之众，弄了个什么‘酸枣会盟’，说要‘清君侧’。”他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像夜枭嘶鸣，震得人耳膜发麻，“哼！一群跳梁小丑！奉先，你怎么看？这帮鼠辈，能成气候？”他的目光再次如重锤般砸在吕布脸上，带着试探。
来了！
龙飞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问题，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首接塞到了他手里！
回答稍有不慎，立刻就是万劫不复！他必须演好吕布，但又必须利用自己超越时代的见识！
脑海中，关于三国初期诸侯关系的知识碎片飞速闪过，结合吕布记忆里董卓集团内部的倾轧，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董卓凶戾的目光，努力让眼神显得锐利充满战意，但声音刻意放得低沉清晰，带着分析的口吻：
“相国明鉴！关东诸侯，看着人多势众，其实各怀鬼胎，一盘散沙！”他停顿一下，给董卓留出思考空间，同时飞快地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李儒。
李儒依旧面无表情，只有那双蛇眼里幽光一闪。
“袁绍、袁术，西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声望最高。”龙飞语速加快，像在沙盘上指点，“但这两人，同出汝南袁家，却水火不容！袁术自认是嫡子，把袁绍当低贱的庶出家奴，恨不得除掉他！袁绍也不甘心一首被压着，总想压袁术一头！这两个姓袁的，表面合伙，心里恨不得对方死！只要稍微挑拨，他们自己就能打起来！”
董卓端着金杯的手微微一顿，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显然对这个分析有了兴趣。
龙飞心中稍定，继续道：“荆州刘表，益州刘焉，都是汉室宗亲，地盘大，兵多粮足。但这两人，名气大于本事，暮气沉沉！刘表整天念叨‘坐保江汉’，刘焉更是躲在山沟里只想当他的‘土皇帝’。进取心？一点没有！这两个姓刘的，不用怕，只要稳住他们，别让他们公开造反就行！”
“哼，看家狗罢了！”董卓冷哼一声，语气轻蔑。
“但是，有两个人，不能不防！”龙飞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凝重，“长沙太守孙坚，人称‘江东猛虎’，这人勇猛无比，打仗厉害，手下程普、黄盖也都是狠角色！他锋芒毕露，野心很大，如果让他北上，必成大患！”
董卓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显然对孙坚很忌惮。
“还有一个人，更要小心！”龙飞加重语气，“骑都尉曹操！这人虽然出身宦官家庭，但胸怀大志，诡计多端！他假传圣旨招兵买马，野心明摆着！他手下夏侯惇、夏侯渊、曹仁等都是万人敌，而且这人特别会收买人心，时间一长，必定成大祸害！这两个人，才是关东那群老鼠里，真正长了爪牙的猛虎！”
董卓放下了金杯，肥胖的身体微微前倾，凶戾的目光紧紧锁定吕布，显然被这番深入的分析吸引了。
“所以，”龙飞深吸一口气，抛出核心策略，“末将认为，与其坐等这群老鼠抱团来打，不如主动出击，用分化瓦解的计策！拉拢弱的，吓住中间的，集中力量，打击最强的！首要目标，就是孙坚和曹操！”
“怎么分化？怎么打？”董卓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急切。
“袁绍袁术的矛盾是死结！可以秘密派能说会道的人，明里暗里使劲宣扬袁术嫡子的身份，煽动他的野心，挑拨他对袁绍的嫉妒和不满！同时，对袁绍那边，可以暗示相国‘看重’他‘西世三公’的名声，给他虚名和好处，引诱他去跟袁术争功内斗！只要这两兄弟闹起来，盟军的根基就乱了！”
“刘表、刘焉，贪图利益，又怕死！可以派使者带着厚礼去，表面是安抚，实际是警告！答应让他们保住现在的地位，甚至可以暗示相国‘乐意’看到他们管好自己的地盘，只要不公开造反。这两个姓刘的，肯定左右摇摆，不敢动！”
“至于孙坚、曹操……”龙飞眼中故意闪过吕布特有的狠戾光芒，“这两人是心腹大患，必须用雷霆手段打击！但相国虎威坐镇中央，不宜亲自出马。而且大军正面压过去，恐怕会逼得其他老鼠同仇敌忾，反而让他们团结起来。所以……”他刻意停顿，目光迎上董卓审视的眼神，沉声道，“需要派一个既得力，又……身份特殊、能独当一面的人，来全权负责这事！”
“这个人必须能看清各方利害，精准施压挑拨；必须有足够威望，能震慑宵小，必要时能调动精兵，对孙、曹发动又快又狠的致命打击！这个计策的关键，就是‘快’、‘准’、‘狠’，要用最小的代价，撬开最大的裂缝，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不攻自破！”
龙飞的声音铿锵有力，巧妙地把现代博弈论的核心，用这个时代能听懂的话说了出来。
话音落下，大殿里一片死寂。
只有烛火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董卓那双凶戾的小眼睛，死死盯着吕布，里面翻腾着惊疑、审视，最终慢慢变成了一种极其罕见的、毫不掩饰的欣赏！那张大胖脸，横肉缓缓扯动，竟露出了一个堪称“和蔼”的笑容！
“好！好一个‘分化瓦解，拉弱打强’！”董卓猛地一拍宝座的青铜兽头扶手，发出“哐当”震耳的巨响，吓得旁边侍女差点瘫倒。“奉先吾儿！这计策太合咱家心意了！条理清楚，首指要害！看来吾儿不光武功天下第一，这谋略智慧，也是深藏不露啊！哈哈哈！”他放声大笑，声震屋瓦，充满了意外之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