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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里传来“嗤”的一声笑，小丑不知何时蹲在老槐树的枝桠上，红鼻子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手里的钢丝缠着片刚摘的桂花，转得飞快。
“啧啧，主上大人这出‘近乡情怯’，演得可比我专业多了。”他轻巧地跳下树，铁环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费了半条命弄来的药，就只换他一句‘故人’？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我把他的记忆切成碎片，至少能看场完整的哭戏。”
莫忘没回头，只是将照片小心翼翼地塞回唐寒蓝手里，指尖的颤抖被她死死按住。
小丑绕到她面前，油彩脸凑得极近，呼吸里带着铁锈和劣质糖精的味道：“你说他现在看着你，是不是像看一块眼熟的石头？知道在哪儿见过，就是想不起具体在哪——哦不对，石头可不会让他心疼，顶多让他蹲下来摸两下，然后转身就忘。”
他突然用钢丝挑起莫忘胸前的疤痕，尖刺擦过结痂的伤口，带起一丝血珠：“这伤疼吗？取灯油的时候，是不是想着‘等他记起来，一切都值’？现在看来，还不如我当初给唐寒蓝划的那刀，至少他当下就疼得龇牙咧嘴，不像现在，对着你这张脸都发愣。”
“闭嘴。”莫忘的声音冷得像冰，掌心的灵力开始翻涌。
“哟，急了？”小丑笑得更疯了，突然指向桥洞下，“你看，他在给孟婆递桂花糕呢。你千辛万苦给他留的念想，他转头就分给了别人——哦不对，在他眼里，你和路边的石子、桥洞的风，也没什么区别吧？”
莫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唐寒蓝果然正把剩下的桂花糕递给走过来的孟婆，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意，和刚才对她的那种“陌生的熟悉”截然不同。心口像被钢丝狠狠勒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你父亲说得真对。”小丑收起钢丝，拍了拍手，“让他记起个影子，比彻底忘了你更残忍。你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对别人笑，看着他把你们的过去当块模糊的拼图，拼来拼去都拼不全——这种滋味，比诛心阵里的镜子好看多了，对吧？”
他做了个抛球的假动作，转身往灾厄之门的方向走，声音飘在风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慢慢等吧，主上大人。等你把剩下的半条命也耗光了，或许能换他多瞅你两眼——前提是，他别把你当成新的‘故人’。”
身影消失在阴影里，只留下铁环拖过地面的余响。莫忘站在原地，看着桥洞下唐寒蓝和孟婆说话的背影，胸口的伤和心里的疼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样更难熬。
但她没走。月光落在她身上，像一层薄薄的铠甲，她望着那个模糊记得“莫忘”这个名字、却认不出她的人，指尖再次握紧——就算只是个影子，她也要守着，首到他把所有碎片都拼起来的那天。
小丑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时手里的钢丝己经缠上了刀柄，刀身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正对着不远处的唐寒蓝。他歪着头，红鼻子几乎要碰到莫忘的脸，声音像淬了毒的糖：“你说，要是我现在把他杀了——就用这把他当年差点射穿我肩膀的刀，让他死在你面前，死在连你名字都记不全的现在，你会怎么样？”
莫忘的瞳孔骤然收缩，权柄不受控制地翻涌，周身的空气瞬间冷得结了霜。她下意识地挡在唐寒蓝和小丑之间，掌心凝聚起幽蓝的灵力——那是她仅剩的、被父亲压制后所剩无几的力量，此刻却燃烧得像要同归于尽。
“你敢。”她的声音发颤，不是怕，是极致的愤怒让声带都在发抖，胸口的旧伤被这股力量牵扯，血珠透过衣襟渗出来，滴在地上，瞬间被月光染成金色。
小丑笑得更疯了，刀尖在她眼前晃了晃：“我有什么不敢的？老主上的任务本就是杀他珍视的一切，现在他连你是谁都想不起来，杀了他，对你来说不是更省事？省得你天天看着他这副蠢样子，心里像被钢丝勒着疼。”
他突然踮起脚，凑近莫忘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猜，他临死前会不会突然想起你？会不会喊一声‘莫忘’？就像那些烂俗戏文里写的，死到临头才记起心上人——可惜啊，就算记起来，也只能带着这半吊子的记忆下地狱，连轮回都轮不明白。”
“闭嘴！”莫忘的灵力猛地炸开，将小丑震退三步。她看着不远处正和大黄玩耍的唐寒蓝，他侧脸的轮廓在月光下很柔和，偶尔抬头望向这边，眼里带着茫然的好奇，完全不知道自己正站在生死边缘。
就是这眼神，让她瞬间红了眼。
“你要杀他，先踏过我的尸体。”莫忘张开双臂，像一只护崽的母兽，尽管浑身是伤，权柄微弱，却摆出了最决绝的姿态，“我父亲收了我的权柄，却没收回我这条命。你想动他，就得用我的命来换。”
小丑看着她这副样子，突然收起了刀，笑得前仰后合：“果然还是这么蠢。为了个记不起你的人，连命都不要了——不过这样才好看啊，主上大人。”他用钢丝卷起地上的一缕月光，在指尖绕成个圈，“我不杀他，我就看着。看着你守着这半吊子的记忆，看着他哪天把你彻底当成陌生人，看着你这副护着珍宝却不被珍宝认出来的样子……这可比一刀杀了他，有趣多了。”
他转身跃进阴影，铁环拖过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好好守着你的‘故人’吧，别让他哪天连‘莫忘’这两个字，都忘得干干净净。”
莫忘站在原地，首到那声音彻底消失，才缓缓放下手臂。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衣襟，她望着唐寒蓝的方向，他正弯腰抚摸大黄的头，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宁。
她知道小丑说的是对的，这比死更磨人。可当唐寒蓝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往这边望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时，她还是握紧了拳——哪怕只是这样望着，哪怕他永远记不起来，她也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