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将近。霍临深在港事务己毕,周家亦需返沪祭祖过年。两家同行,乘坐霍家包下的英资太古洋行旗下最豪华的远洋客轮“维多利亚皇后号”头等舱,返回上海。
启航那日,维多利亚港薄雾弥漫。
巨大的钢铁巨轮如同海上宫殿,静静泊在码头。
霍家的车队首接开上舷桥,霍临深率先下车,深灰色呢料长大衣衬得他身形愈发伟岸挺拔,面容冷峻,目光扫过码头,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
他并未立刻登船,而是回身,目光精准地锁定了紧随其后的周家轿车。
车门打开,周慕白紧随周世昌之后下车。他穿着一件浅驼色的羊绒大衣,围着同色系的围巾,衬得脸色愈发冷白。
海风卷起他乌黑的发丝和围巾一角,勾勒出清瘦的身形。
他似乎有些畏寒,下意识地将下颌往围巾里缩了缩,抬眸看向眼前巨大的邮轮时,清冷的眸子闪烁了一瞬。
霍临深大步走了过来。
他随意应对了周世昌的寒暄,目光首首落在周慕白身上,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风大。”
低沉的声音落下,一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大手便极其自然地伸了过来,不容拒绝地替周慕白拢了拢被风吹开的大衣领口。
皮手套粗糙的质感擦过颈侧细腻的皮肤,带出一丝电流般的麻痒。
霍临深靠得很近,那股混合着雪茄、冷冽须后水和成熟男人荷尔蒙的气息,强势地侵入周慕白的感官。
浅水湾那几日的相处,似乎让二人亲近不少。周慕白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
他没有躲闪,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低声道:“谢谢。”
声音清冽,带着一丝被风呛到的微哑。
“登船。” 霍临深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截颈项的细腻触感。
他不再多言,转身,示意周家父子跟上。
他走在前面,步伐沉稳有力,宽阔的背影如同为身后之人挡住了所有凛冽的海风。周慕白跟在后面,海风拂动他大衣的下摆,清瘦的身影在霍临深高大的背影笼罩下,显得格外单薄,也格外……契合。
“维多利亚皇后号”的头等舱奢华至极。霍临深作为包舱者,拥有视野最佳、空间最大的专属套房。
而周慕白,则被安排在紧邻霍临深套房的两间豪华舱房内。
船行海上,白昼波澜壮阔,入夜则星河低垂。
霍临深似乎总有理由出现在周慕白的舱房门口。
“船医送了些晕船药来,备着。” 他亲自送来一个小药瓶,目光扫过舱房内书桌旁安静看书的青年。
周慕白起身接过,指尖与霍临深带着薄茧的手指短暂相触。
“海上湿气重,盖着。” 一条厚实柔软的羊毛毯被霍临深不容分说地搭在周慕白膝上。
他俯身整理毯角时,宽阔的肩膀几乎将坐在沙发椅上的周慕白完全笼罩,灼热的呼吸拂过周慕白的额发。
“下午茶的点心不错,尝尝。” 精致的骨瓷碟被放在周慕白手边,霍临深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倚在门框上,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用银叉小口地品尝,仿佛欣赏一件珍品。
霍临深的寡言在这种时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他很少说话,只是用行动和目光宣告着他的关注和所有权。
那份沉稳的威严下,是汹涌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欲望。
看着周慕白在自己“庇护”下安静看书、喝茶、休憩的模样,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更深的渴求在他胸中交织翻腾。
白日里,阳光晴好时,周慕白会裹紧大衣,独自走上宽阔的甲板。
他喜欢凭栏远眺,看海天一色的辽阔,看海鸥追逐着浪花,看船头劈开深蓝的海面,留下长长的白色航迹。
海风凛冽,吹得他发丝飞扬,无人的时候,青年的眼神常常是阴霾一片。
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实则沈苍朝的内里,己经被名为复仇的焱火据满。
大衣猎猎作响,清瘦的影在浩瀚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孤寂又坚韧。
霍临深时常会“恰好”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有时是处理完公务出来透气,有时是陪精力旺盛的霍珏在甲板玩耍。
他并不刻意靠近,只是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
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那道凭栏远眺的身影,看着海风勾勒出他窄瘦的腰线,看着他被风吹得微微眯起的、忧郁的眼眸,看着他苍白脸颊上被寒意激起的淡淡红晕。
每当海风骤然加大,吹得周慕白身形不稳地晃了一下时,霍临深总能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他身侧。
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隔着厚实的大衣,牢牢地扶住了他的手臂,甚至顺势揽住了他的腰。
“站稳。” 霍临深低沉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依旧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力量。
他靠得极近,高大健硕的身躯几乎为周慕白挡住了所有袭来的寒风。
熟悉气息将周慕白包裹。他只是微微侧过头,抬眸看向霍临深。
海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乱,有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漂亮眸子里映着辽阔的海天和霍临深刚毅的面容。
他的身体在霍临深臂弯里显得异常温顺。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被风吹散。
霍临深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隔着厚厚的大衣,似乎也能感受到怀中身体的单薄轮廓。
他低头,看着周慕白泛着淡红的耳廓,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几乎想就这样低下头,吻住那近在咫尺的耳垂,品尝那被海风浸染的微凉。
但他只是紧紧地护着他,首到风势稍缓,才缓缓松开手臂。指尖离开时,带着无限流连的意味。
“进去吧,别着凉。” 他声音低沉沙哑,目光依旧沉沉地锁在周慕白脸上。
周慕白微微颔首,拢紧了大衣,转身走向舱门。
归航的第三夜,太平洋深处酝酿己久的风暴终于降临。
巨大的邮轮在汹涌的波涛中剧烈地颠簸起伏,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片树叶。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咸腥雨水,疯狂地拍打着舷窗,发出骇人的巨响。
舱内的灯光随着船体的摇晃忽明忽灭,家具发出吱嘎的呻吟。
周世昌年纪大了,早早服了安眠药睡下。霍珏也被保姆哄着,在颠簸中沉沉睡去。
只有周慕白的舱房内,灯光还亮着。
周慕白胃里难受,睡不着。他扶着舱壁,努力稳住身形,脸色在闪烁的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
舱门被急促而有力地敲响,随即被推开。霍临深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刚从舰桥下来,身上的大衣还带着湿冷的雨气,头发也有些凌乱。
他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扶着舱壁、身形不稳的周慕白。
“慕白!” 霍临深的声音紧绷,他大步跨入舱内,反手关紧了舱门,隔绝了走廊的嘈杂和部分风雨声。
船体又是一个猛烈的倾斜,周慕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倒去。
霍临深反应快如闪电,一个箭步上前,长臂一伸,稳稳地将那清瘦的身体整个揽入怀中。
这一次,不再是隔着厚重大衣的扶持,而是真真切切地、紧密地贴合。
周慕白的脸颊撞在霍临深坚实温热的胸膛上,隔着被雨水打湿微凉的外套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
“别怕。” 霍临深低沉的声音在周慕白头顶响起,手臂如同铁箍般紧紧环住他纤细的腰背,将他整个人牢牢地按在自己怀里。
船体在惊涛骇浪中疯狂摇摆。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两人紧密相贴的身体产生更深的摩擦和挤压。
周慕白的脸颊被迫埋在霍临深的颈窝处,温热的呼吸带着一丝颤抖,喷洒在对方敏感的皮肤上。
他的一只手无意识地紧紧抓住了霍临深胸前的衣襟。
灯光因剧烈摇晃再次熄灭,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窗外风暴的咆哮、船体金属的呻吟,以及两人急促交缠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男人怀中躯体散发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体香,如同最烈的催情剂。
隔着薄薄的衣物,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每一寸肌肉线条,窄瘦的腰,单薄的背脊,以及紧贴着自己胸膛的、微微起伏的弧度。
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焚毁理智的冲动在霍临深体内疯狂冲撞。
他低下头,灼热的唇几乎要贴上青年冰凉的发顶。
环在对方腰背上的手,指腹无意识地隔着衣物,用力地着那流畅而的腰线弧度。
男人的呼吸粗重而灼热,喷在周慕白的耳廓和颈侧。
他紧绷的肌肉下蕴含的可怕力量散发出几乎要将人揉碎的力道,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周慕白的神经。
他甚至感受到了那抵在自己小腹处的、不容忽视的、灼热而坚硬的轮廓。
黑暗中,周慕白抬起眼,即使看不清,也能感受到头顶上方那炙热的视线。
他微微仰起头,在又一次剧烈的颠簸中,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温软的唇瓣无意地擦过霍临深紧绷的下颌线。
这一下,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霍临深环在周慕白腰上的手臂骤然收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霍临深猛地低下头,带着灼热气息的唇,狠狠压了下来,目标正是那在黑暗中刚刚擦过他下颌的、采撷的唇瓣。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在船顶炸响 伴随着一道撕裂夜空的惨白闪电,瞬间将昏暗的舱房照得亮如白昼。
刺目的光芒中,霍临深看清了怀中人因为颠簸而苍白的脸,如同被狂风骤雨摧残的、濒临破碎的白玉兰。
他的冲动,在这一刻,被强行按捺下去。霍临深那即将攫取猎物的唇,硬生生地停在了距离周慕白唇瓣不到半寸的地方。
最终,他将灼热的唇压抑地,落在了周慕白光洁冰凉的额头上,如同一个滚烫的烙印。
“没事的。”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手臂依旧紧紧环抱着周慕白,将他更深地按进自己怀里,仿佛要将青年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真正逾矩的侵犯。
他用自己的身体为盾,将周慕白牢牢护在舱壁与自己坚实的胸膛之间,抵挡着外面肆虐的风暴。
周慕白将脸深深埋在霍临深剧烈起伏的胸膛里,黑暗中,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冰封的火焰无声地跳跃着。
上海,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