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晃晃地走向林晚指定的次卧,那间被布置成备用功能房,原计划儿童房,有上下铺设计的小房间。
窗己被木板彻底封死,只留一丝缝隙透入微弱光线。
房间里一张略显窄小的多功能高低床,上铺为储物空间,下铺铺着简单的被褥。
下面配着一张宽大的榉木工作台,上面散乱地堆着缠绕的电线、手持电烙铁、焊锡丝、螺丝刀套装……
以及几个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电路板和小型电机外壳,发电机维修备用件。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助焊剂残留和机油味。
杨欣雨的目光在工作台上那些复杂冰冷的机械零件上停留片刻,眼底闪过迷茫,随即迅速移开。
她对这里充满了本能的敬畏和陌生感。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东西,甚至不敢让手指无意中扫到桌面边缘。
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床铺,将被褥铺得更平整些。
床头那个空无一物的收纳柜,仿佛也印证着这里的纯粹功能性。
没有温情,只有实用。
然后,她如同被耗尽了最后一丝电量,重重地躺倒在窄小的床上。
身体蜷缩成一团,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单薄的双肩,巨大的不安全感笼罩着她。
窗外沉闷的雷声滚滚而过,如同巨兽在头顶行走。
“这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细若蚊呐的呓语在枕头间泄露,带着深入骨髓的迷茫和悲凉。
巨大的疲惫感终于压倒了一切不安和悲痛,她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
“啊——!”
一声短促、惊恐至极的尖叫猛地撕裂次卧的寂静!
杨欣雨触电般从床上弹坐起来!
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白得像纸!
她惊魂未定地环顾西周,看清了工作台、电线、封死的窗户……以及这狭小安全的房间。
噩梦。
梦里的刘健狞笑着打开了门,将柳彪那群散发着恶臭的人形野兽放了进来!
他们把成箱的过期饼干塞给刘建,刘建则一把将她推向了那群饿狼!
她被按在床上,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口鼻……
就在她即将窒息时,一道冰冷的寒光如同闪电般刺穿了柳彪的胸口!
鲜血喷溅了她一脸!
那寒光……正是林晚那支顶端嵌着冰冷利刃的防暴棍!
真实的触感还在!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脸,仿佛那滚烫的血珠还在上面,然后猛地发觉——
这里没有刘建!没有柳彪!
只有窗外无尽的暴雨和她所在的这间安全的牢笼。
一股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伴随着一股奇异的、微妙的暖流——
梦里那道斩开黑暗的寒光,给她带来的不仅是恐惧解除,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虽然冰冷,却无比坚实。
她慢慢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
“林晚……她不坏……”
她低声对自己说,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至少……她还给我吃的……”
窗外的雷声似乎也温柔了些许。
休息了一会儿,饥饿感再度清晰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走出次卧。
客厅里依旧空无一人,主卧房门紧闭。
林晚还没出来。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面对林晚时那种无形压力暂时消失了。
她走到小桌边,拿起桌上那个喝空的便携水袋。
口干舌燥。
厨房就在几步之遥。
但脚步却在厨房门口生生顿住。
那扇门后,是林晚的核心堡垒——冰柜、储备粮、能维持这一切的发电机。
一丝犹豫爬上面颊。
擅自进入会不会被误认为图谋不轨?
“算了……”
杨欣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强压下喉咙里的焦渴,默默退回沙发边坐下。
目光投向阳台木板缝隙外那片沉重如铅的墨色天幕。
一道刺目的闪电猝然撕裂黑幕!
瞬间将污浊的洪水、漂浮的尸骸、倾颓的高楼残影烙入她的瞳孔!
紧接着!
“轰隆——!!!”
恐怖的雷声几乎贴着楼体炸响!
大地都在震颤!
“啊!”
杨欣雨浑身猛地一抖!
如同受惊的幼兽,本能地蜷缩身体!
指尖无意识地抓住了沙发上一件叠放着的、林晚换下的黑色速干运动长袖T恤。
那布料带着一丝残留的体温,以及一种极淡的、混合了汗水、汽油和消毒液的凛冽气息。
却奇异地驱散了刚才那雷声带来的极致恐慌!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紧紧地将那件T恤搂在怀里!
脸深深埋进去,急促地呼吸着!
仿佛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是唯一能对抗外面那个疯狂世界的屏障!
“很冷吗?”
一个平静却毫无温度的声音如同幽灵般在昏暗的角落响起。
杨欣雨如同被电流击中!
瞬间从沙发上弹跳起来!
怀里的T恤滑落在地!
她手脚并用,慌乱地向沙发角落缩去,身体本能的防御姿态如同刺猬!
心脏狂跳到几乎要撞出胸腔!
“没……没有!”
看清阴影里走出的林晚时,她声音都变了调,语无伦次,“我……我不冷!只是……只是雷……”
林晚的目光扫过她惊恐到变形的脸,掠过她因缩紧身体而格外凸显的紧绷曲线。
那异常的在白衬衫下依旧刺眼。
最终停留在滚落在地的,自己的那件黑色T恤上。
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没有愤怒,也没有鄙夷。
只是平静地说:“冰箱里有恒温控制器记录,现在室温恒定20℃,相对湿度75%。人体感觉舒适区间内。”
她的语调如同在宣读实验室数据。
“晚饭时间。”
她转身径首走向厨房,“你状态尚可。过来搭把手。”
杨欣雨惊魂未定,却不敢丝毫怠慢,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跟了过去。
林晚拉开发电机供电的小冰箱门。
将早上解冻后、又被放回恒温冷藏格里保鲜的一小块真空密封肉取出。
“滋……”
那块在冷藏状态下依旧保持着新鲜粉红色泽、肥瘦均匀的猪肉被林晚放在厨房料理台砧板上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杨欣雨眼瞳骤然放大!
她的呼吸停滞了!
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那块肉!
仿佛看到了什么时空错乱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