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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柜后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蒙着一层灰扑扑的纱。陆暖棠蹲在地上，膝盖抵着冰凉的地面，指尖轻轻拂过药柜缝隙时，突然触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微微一怔，顺着缝隙摸索，指尖勾出几张碎纸片。
她将它们一片片捡起来，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碎纸片边缘参差不齐，带着被撕裂的痕迹，她把它们拼在掌心，指尖微微颤抖。泛黄的相纸上，两个穿着红色喜服的年轻人局促地站在老槐树下，新娘低着头，发丝垂落，遮住了半张脸，新郎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眼神却透着说不出的疏离。
这是他们的结婚照。曾经被精心装裱在相框里，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如今却被撕得粉碎，又被人小心翼翼地收在了药柜最深的角落里，像是某种无言的挣扎，又像是一场被刻意掩埋的过往。
陆暖棠的指尖微微发抖，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记得这张照片——前世离婚时，她当着他的面把它烧了，看着火焰吞噬了相纸，灰烬随着风飘散，她把它们撒进了门前的臭水沟，仿佛要把过去的一切都彻底抹去。可现在，它却以这样破碎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哎哟，你这屋子怎么一股药味！”大嗓门从院门口传来，陆暖棠慌忙将碎片塞进口袋，起身迎了出去。闺蜜拎着两瓶米酒，笑嘻嘻地跨进门，酒瓶在手里晃悠着，“来来来，陪我喝两杯！我今儿个心情好，特意来找你唠唠嗑。”
两人坐在桌前，酒过三巡，闺蜜的脸微微泛红，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暖棠，你家顾逸晨……是不是要换工作了？”
陆暖棠的手一抖，酒洒在桌上，晕开一片水渍。她强装镇定，问道：“什么意思？”
“上周我表姐在县医院看见他了，说是去面试。”闺蜜凑近，声音更低了，“骨科主任，工资翻三倍呢！你说他要是真去了，你们这日子不得越过越好啊？”
陆暖棠的喉咙发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前世顾逸晨确实去过县医院，但那是五年后的事——那时候他们的婚姻己经千疮百孔，争吵成了家常便饭，他走时连头都没回，只留下一句“受够了”。可现在，他提前动了念头，是因为那张离婚协议吗？还是他早己对这段婚姻心灰意冷？
她正想追问，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母亲”两个字。她的心猛地一沉，手指颤抖着按下接听键。
“暖棠！”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你爸咳血了，现在在县医院，速拿3万来！医生说再不交钱，就耽误治疗了！”
陆暖棠的手指猛地攥紧手机，指关节泛白。前世这个时候，父亲确实“病”过一场——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弟弟为了要钱，和母亲联手演的戏。他们编造出父亲病重的谎言，骗走了她所有的积蓄，转头弟弟就拿那笔钱买了新车，还带着女朋友去旅游。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妈，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闺蜜担忧地看着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爸病了。”她站起身，语气平静得可怕，“我去拿钱。”
闺蜜赶紧掏钱包：“我这儿有五千，你先拿着……治病要紧，别耽搁了。”
陆暖棠摇摇头，转身进了里屋。她从抽屉里取出存折，目光落在那个数字上——5万元。这是她和顾逸晨多年来的积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前世，这笔钱给了“生病”的父亲，转头就被弟弟拿去买了新车，她甚至没能见到父亲一面，就被弟弟和母亲敷衍过去。而现在……
她合上存折，推开药房的门。顾逸晨正在碾药，药杵在石臼里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听见动静，他头也不抬，淡淡地问：“要出门？”
“我爸咳血了。”她盯着他的背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县医院要3万押金。”
顾逸晨的手停了一瞬，然后继续碾药，动作机械而麻木：“钱在抽屉里。”
他的语气太平静了，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又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陆暖棠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苦涩：“你不问问我爸是什么病？”
“什么病都行。”他淡淡道，头也不抬，“反正你都会给。”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她心口，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前世，她就是这样一次次地妥协，一次次地满足家人的无理要求，首到最后，连自己都失去了。而顾逸晨，他明明看穿了一切，却始终沉默，仿佛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她把家底搬空，最后沉默地签了离婚协议。
她转身要走，却听见顾逸晨又补了一句：“县医院骨科的王主任，是我学长。”
陆暖棠猛地回头，目光如炬。顾逸晨终于放下药杵，抬眼看她，眼神深得像口井，看不出情绪：“需要的话，我可以打电话。”
陆暖棠忽然明白了——他知道。他知道她父亲没病，知道这是场骗局，甚至……可能连弟弟买车的事都猜到了。可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平静地给她退路，就像前世一样，沉默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深渊。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那些被压抑的愤怒和委屈如火山般爆发。她掏出那张存折，当着他的面撕成了两半，纸片如雪花般飘落。“不用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冰，“这次，我一分都不会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