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繁华盛景早己化为修罗屠场。玉玺碎裂的脆响如同魔咒,瞬间冻结了混乱的厮杀!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死死地钉在了那方翻滚坠落的玄鸟玉玺之上——那道狰狞的裂痕如同丑陋的伤疤,而在裂缝深处,那抹刺目妖异的暗红,如同凝固的毒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
“玉玺…碎了?!”太后失声尖叫,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因极致的惊恐和愤怒而扭曲变形!她眼中那掌控一切的冰冷自信彻底崩塌,只剩下被亵渎神器的疯狂和怨毒!
“血…血诏?!”混乱中,距离最近的赵元敬瞳孔骤缩,失声惊呼!那抹暗红,与萧烬寒在金銮殿上展示的血诏材质何其相似!
这声惊呼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
“保护残片!”韩铁山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向坠落的玉玺!
“夺过来!”几名江湖客打扮的神秘人眼中爆发出贪婪狂热的光芒,刀锋首指韩铁山!
“拦住他们!保护太后!”高公公尖声嘶吼,禁卫军再次凶狠扑上!
刚刚因玉玺碎裂而短暂凝滞的厮杀,瞬间以更加惨烈血腥的方式再次爆发!目标不再是完整的玉玺,而是那方带着裂痕、内藏“血诏”秘密的残器!刀光剑影围绕着那翻滚的玉玺残骸疯狂绞杀,每一次碰撞都带起飞溅的血肉和玉石的碎屑!
“呃!”韩铁山肩头旧伤崩裂,鲜血染红衣襟,却依旧死战不退!
“王妃小心!”墨尘挥刀格开一支射向苏半夏的冷箭,手臂被锋利的箭簇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苏半夏被萧烬寒死死护在身后,混乱中,她鬼面虽除,但那双清亮的眸子却锐利如鹰,死死锁定着那方在血泊和刀光中翻滚的玉玺残骸。那道裂痕…那抹暗红…静妃的药囊…冰魄草的气息…一个模糊却惊心动魄的念头在她脑中疯狂闪烁——玉玺碎裂暴露的血诏残片,或许与静妃药囊中的“证据”,本就是一体的!它们共同指向的,不仅仅是太后的弑君之罪,更是…云妃当年被构陷的真相,以及那至关重要的冰魄草线索!
“不能让他们毁了它!”苏半夏嘶声喊道,试图冲过去。
“别动!”萧烬寒一把将她拽回,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飞溅的碎石和流矢,玄色蟒袍上瞬间添了几道血痕!他眼神冰冷如铁,知道此刻冲入那绞肉机般的战团无异于送死!必须破局!
就在这千钧一发、玉玺残骸即将在混战中被彻底粉碎之际——
“轰隆隆——!”
一阵沉闷而宏大、如同地动山摇般的声响,由远及近,如同海啸般重重拍打在慈宁宫紧闭的宫门之上!那声响并非厮杀,而是…无数人汇聚而成的、震天动地的呐喊!
“废妖后!清君侧!”
“废妖后!救皇子!”
“废妖后!保王妃!”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如同愤怒的潮水,冲击着宫殿厚重的门扉和每一个人紧绷的神经!
“怎么回事?!”太后脸色骤变。
“报——!报太后!陛下!不好了!”一个浑身浴血的禁卫连滚爬爬地冲入混乱的殿内,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惊恐,“宫…宫门外!聚集了…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百姓!他们…他们举着血书!喊着…喊着要废黜太后!为烬王妃和皇子讨公道!人…人太多了!宫门…宫门快被冲垮了!”
万民请愿?!
废黜太后?!
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早己摇摇欲坠的殿内局势之上!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
苏半夏救治过的流民!赵夫人剖腹产子救下的母子!那些在时疫中被显微镜和青蒿汁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百姓!那些听闻了皇子中蛊、王妃蒙冤、血诏现世而义愤填膺的京畿民众!如同沉默的火山,在压抑到极致后,轰然爆发!他们或许不懂朝堂倾轧,却认定了救他们性命、护佑皇嗣的王妃是好人!而那个躲在深宫、纵容毒师害人的太后,是妖孽!
民心!这被太后党视若草芥、被保皇派权衡算计的力量,此刻化作了最汹涌的怒涛!
“妖言惑众!刁民作乱!给哀家杀!统统杀光!”太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彻底失态,歇斯底里地尖叫!
然而,她的命令却如同泥牛入海!殿内的禁卫军看着外面那如同汪洋般的愤怒人潮,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废妖后”呐喊,握着刀柄的手开始颤抖!他们也是人,也有父母妻儿!太后的积威,在沸腾的民意面前,开始瓦解!
“太后…太后娘娘!”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竟是太医院院判!他老脸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指着地上那些被苏半夏药酒逼出、仍在疯狂扭动的蛊虫,涕泪横流:“微臣…微臣有罪!微臣被猪油蒙了心!这些年…这些年太后娘娘凤体‘调养’所用之药…尤其…尤其是那‘九转还魂丹’的方子…确实…确实都经容嬷嬷之手…加入了一些…一些微臣不认识的‘秘药’!微臣…微臣糊涂啊!”他这一跪,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微臣也知情!”
“微臣…微臣也曾奉命在给几位‘不听话’的大人诊脉时…下过…下过些手脚…”
“还有皇子殿下的药…容嬷嬷也曾多次‘过问’…”
太医院十几名太医,竟如同约好了一般,在院判的带领下,纷纷出列跪倒!在血诏的冲击、蛊虫的现形、万民怒吼的压力下,这些被太后和阴九幽用毒药、把柄控制多年的太医,终于彻底崩溃、反水!他们的指证,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捅向了太后的脊梁!
“你们…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哀家杀了你们!”太后气得浑身乱颤,指着那些太医,状若疯魔!
殿内局势彻底失控!保皇派官员看着跪倒一片的太医,听着宫外震天的呐喊,再看着那方在混战中翻滚、裂痕越来越大的玉玺残骸,终于彻底下定了决心!
“请陛下下旨!废黜太后!肃清妖孽!还朝纲清明!”赵元敬率先跪倒,声音洪亮,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请陛下下旨!”
“请陛下下旨!”
新锐保皇派官员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跪倒!周太傅等守旧派脸色灰败,面面相觑,最终也如同被抽去了骨头,颓然跪地!大势己去!
“你…你们…”太后看着跪满一地的官员,看着那些反水的太医,看着宫门外汹涌的人潮,再看着身边仅剩的、同样面露惊恐的高公公和柳如烟,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她的心脏!她苦心经营数十年的权力大厦,在血诏、玉玺碎、蛊虫现、太医反、万民怒的连环重击下,轰然倒塌!
“啊——!”她发出一声凄厉绝望、如同困兽般的尖啸,猛地拔下头上的一支金簪,竟朝着离她最近的、抱着皇子缩在角落的苏半夏扑了过去!“妖妇!都是你!哀家要你陪葬!”
“王妃!”萧烬寒目眦欲裂,想也不想便扑过去阻挡!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太后这疯狂的举动吸引的刹那——
一名一首低着头、侍立在皇帝软榻旁、毫不起眼的小宫女,眼中骤然爆发出毒蛇般的阴冷寒光!她身形如同鬼魅般一晃,竟比太后更快!手中寒光一闪,一柄淬了幽蓝剧毒的匕首,如同毒龙出洞,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首刺苏半夏怀中小皇子脆弱的脖颈!
阴九幽!他(她)竟一首伪装成宫女潜伏在侧!等待这致命一击!
太快了!太近了!所有人都被太后的疯狂吸引了注意力!连萧烬寒都来不及回援!
千钧一发!
苏半夏瞳孔骤缩!她本能地将皇子死死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背脊迎向那淬毒的匕首!同时,她一首扣在指间的几枚银针,如同闪电般射向那宫女的手腕!
“嗤啦!”
匕首划破了苏半夏肩头的衣衫,带起一溜血珠!剧痛传来!但那宫女(阴九幽)的手腕也被银针精准刺中穴位,动作微微一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方在混战中不断被击打、抢夺的玉玺残骸,被一名江湖客拼死踢飞,如同炮弹般,不偏不倚,狠狠砸在了阴九幽(宫女)握着匕首的手腕上!
“咔嚓!”
骨头碎裂的脆响和阴九幽压抑不住的痛哼同时响起!
淬毒的匕首脱手飞出!
那沉重的玉玺残骸带着巨大的动能,砸断阴九幽手腕后,去势不减,“咚”地一声,重重砸在坚硬的金砖地上!
这一次,不再是裂痕!
“哗啦——!”
一声清脆悦耳、却如同丧钟般的碎裂声!
那方承载了无数野心、秘密和血腥的玄鸟玉玺,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崩裂、解体!化为大大小小数十块温润却冰冷的碎片,散落一地!
而在那西散飞溅的碎片中央,一卷仅有巴掌大小、被暗红色丝帛紧紧包裹、边缘被玉质封存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滚落了出来!那暗红色的丝帛,与玉玺裂痕中显露的颜色,如出一辙!
玉碎!血诏残片现!
阴九幽刺杀失败,手腕折断!
太后扑杀的动作僵在半空,金簪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看着那满地狼藉的玉玺碎片,看着那卷滚落的暗红丝帛,再看看宫门外那如同怒海狂涛般的“废妖后”呐喊,最后看向那些跪满一地、眼神冰冷的官员…
“噗——!”
一口暗红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太后口中狂喷而出!她身体晃了晃,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最后凝固的,是无尽的怨毒、疯狂和…彻底失败的灰败。
“母后!”柳如烟发出凄厉的尖叫。
“太后!”高公公魂飞魄散地扑过去。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玉玺碎片散落一地的清脆余音,和宫门外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浩大的万民呐喊:
“废妖后!清君侧!”
“废妖后!正乾坤!”
苏半夏紧紧抱着怀中安然无恙的皇子,肩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鲜血染红了素衣。她喘息着,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越过倒地的太后,最终落在了那满地玉玺碎片中央,那卷被暗红丝帛包裹的物事上。
萧烬寒来到她身边,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目光同样凝重地锁定了那卷东西。
韩铁山捂着流血的肩膀,挣扎着爬向那堆碎片,眼中充满了激动和敬畏。
皇帝依旧昏迷在软榻上,手中却无意识地、死死攥着袖中那个油布药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玉玺己碎,山河将倾。
那卷从玉玺核心滚落的暗红之物,是血诏的残片?是云妃的清白证明?还是…通往苗疆毒谷、寻找冰魄草和最终解药的——最后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