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寒那句“把当年王妃母亲……留下的那本‘医案’,也一并取来”,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苏半夏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原主的母亲林氏,在记忆中只是一个模糊而早逝的温婉影子,竟会留下医案?这颠覆了原主“草包”形象的所有认知,也让她隐隐感到,这具身体背负的秘密,远比想象中更深。
赵德领命而去,墨尘的输血也适时停止(苏半夏估算着安全输血量)。拔掉羽管,简单包扎后,墨尘虽脸色微白,但依旧挺立如松,默默守护在床边。萧烬寒失血过多,又经历剧毒和手术,很快在药力作用下沉沉睡去,但眉宇间依旧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冷厉。
苏半夏被安置在寒渊阁西厢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净室。赵德送来了干净的衣物和热水,态度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梳洗完毕,换上素净的衣裙,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却难掩清丽的脸。属于原主的容貌,此刻因她冷静锐利的眼神而焕发出截然不同的神采。
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苏半夏的大脑却异常清醒。太后、柳含烟、那个眼神闪烁的大夫、萧烬寒的探究……王府就像一个巨大的棋盘,而她,这枚意外闯入的“死而复生”的棋子,正被无形的手推搡着,步步惊心。
她需要立足之地!需要资源!需要能够自保和反击的力量!而这一切的基础,是她的医术,是药材和器械!
“赵管家,” 苏半夏走出净室,看向守在外面的赵德,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王爷既允我独立药房,不知何时能带我去看看?王爷的伤情后续,还需不少特殊药材和器具。”
赵德看着眼前这个洗去泥泞、眼神清亮锐利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王爷昏迷前确实应允过。他迟疑了一下,躬身道:“王妃请随老奴来。”
王府的药库位于西北角一处独立院落,名为“百草轩”。还未走近,浓郁而驳杂的药味便扑面而来。推开沉重的楠木大门,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干燥草药和淡淡灰尘的气息涌入鼻腔。药库极大,一排排高耸的药柜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密密麻麻的小抽屉上贴着泛黄的药名标签。光线从高处的小窗透入,在浮尘中形成几道光柱。
苏半夏的目光锐利如探照灯,快速扫过。当归、黄芪、人参、灵芝……常见的滋补药材储备充足,但当她走向存放外伤药材的区域时,眉头却微微蹙起。三七粉数量稀少,云南白药(类似物)几近见底,用于消毒的金银花、蒲公英等更是只有零星一点。
“赵管家,三七粉为何如此之少?还有,用于清创解毒的金银花、连翘、蒲公英呢?” 苏半夏指着空了大半的抽屉问道。
赵德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无奈:“回王妃,这些药材……近来价格飞涨,且……且供货不稳,府中采买不易。”
价格飞涨?供货不稳?苏半夏心中冷笑。恐怕是有人中饱私囊,或者故意卡着王府的脖子!联想到萧烬寒所中的剧毒和太后党的虎视眈眈,这药库里的蛀虫,怕是比想象中还要!
她不动声色,继续往里走。药库深处,光线更加昏暗。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堆放着一排蒙尘的旧木箱。苏半夏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其中一个箱子盖子上模糊的标记——一个极其抽象、线条却异常流畅的“林”字!
林?原主的母亲林氏?!
苏半夏的心猛地一跳!她状似随意地走过去,拂开厚厚的灰尘。“这些旧物是?”
“哦,这些是……是前些年清理库房时,从王妃您……从苏府带来的一些陪嫁旧物,一首堆放在此。” 赵德解释道,语气有些含糊。
陪嫁旧物?苏半夏眼神微凝。她伸手,用力掀开了那个刻有“林”字的木箱盖子!
灰尘簌簌落下。箱内并非想象中的绫罗绸缎或金银首饰,而是几件叠放整齐、却己褪色的旧衣裙,以及……压在衣裙最下方的一个扁平的、用油布仔细包裹的长方形物体!
苏半夏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的。解开外面缠绕的麻绳,一层层揭开油布……
一本深蓝色封皮、边缘己经磨损起毛的古旧线装书,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封面上没有任何书名,只画着一株极其简约、却透着苍劲生命力的……草药?不,更像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植物图腾。
她屏住呼吸,轻轻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张上,是密密麻麻、极其娟秀工整的小楷!字迹清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开头几页,赫然记录着几种常见草药的生长习性、炮制方法,以及……一些极其精妙、远超这个时代认知的药理分析!其中关于青蒿治疗“瘴热”(疟疾)的记录,甚至提到了“低温萃取”的雏形概念!
苏半夏强压下心中的震撼,继续翻动。后面的内容让她瞳孔骤然收缩!不再是草药,而是……人体!一幅幅用细墨精心勾勒的、极其精确的人体解剖图谱!骨骼、肌肉、血管、神经……标注清晰,结构严谨!甚至还有几页专门描绘了心脏的构造和血液流向的示意图!其精细程度,完全不亚于她前世使用的专业图谱!
这哪里是医案?这分明是超越时代的医学宝典!是原主母亲林氏的遗作!
就在她震惊于图谱的精确时,指尖翻过一页,一张夹在书页中、巴掌大小、边缘泛黄的特殊纸张飘落下来。
苏半夏下意识地接住。
纸张触手微凉,质地异常坚韧,非布非纸。上面没有文字,只画着几样极其古怪的“器物”——一件形似剪刀,但刃口弯曲弧度极其特殊;一件如同细长的镊子,尖端却带着微小的锯齿;还有一件,赫然是……一个结构精巧、带着活塞的金属针筒雏形!
外科器械!而且是极其专业的外科手术器械设计图!
苏半夏的指尖微微颤抖。她猛地合上书,将其紧紧按在胸口,仿佛要按住那颗狂跳的心脏。原主的母亲林氏……她到底是什么人?!一个深闺妇人,怎么可能掌握如此超越时代、甚至蕴含现代外科雏形的知识?!这本“医案”,是巧合?还是……与她穿越的真相有关?
“王妃?” 赵德见她神色有异,试探着唤了一声。
苏半夏瞬间回神,将医案连同那张器械图纸迅速而自然地重新用油布包好,抱在怀中。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目光再次投向那些空了大半的药柜,一个大胆而决绝的念头在心底成型。
她抱着医案,转身看向赵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嘲讽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药库里:
“赵管家,麻烦转告王爷——本妃的嫁妆,就是那口差点埋了我的薄棺!如今看来,这棺材本,得提前支取了。”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子,扫过那些空荡荡的药柜抽屉:
“我要这药库……绝对的控制权!谁敢再动里面一根草,我就用那口棺材,亲自送他下去问阎王爷讨债!”
苏半夏抱着那卷油布包裹的医案,站在空旷却透着几分寒酸的药库中央。她身材纤细,洗去泥泞后更显苍白,但此刻,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混合着医生权威与穿越者孤勇的凛冽气势,竟让见惯风浪的赵德心头一凛。
那句“棺材本”和“亲自送他下去讨债”的冰冷威胁,更是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煞气!这哪里还是传言中那个懦弱无能的草包?这分明是一尊刚从地狱爬回来、带着森森鬼气的罗刹!
“王妃……这……” 赵德额角渗出冷汗,支吾着,不知如何作答。药库管理盘根错节,牵扯甚广,连他都得小心行事,这新王妃一上来就要绝对控制权?
“怎么?赵管家觉得本妃在说笑?” 苏半夏向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步步紧逼,“王爷重伤,命悬一线,急需名贵药材续命解毒!可这药库里,三七告罄,金银花见底,连最普通的止血白药都所剩无几!是等着王爷伤口崩裂血流而亡?还是等着那潜伏的剧毒再次发作?”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质问的锋芒,“赵管家身为王府大管家,是觉得王爷的命,比不上那些蛀虫中饱私囊的胃口?还是觉得太后娘娘派来的太医,能凭空变出救命药?!”
句句诛心!字字如刀!
赵德被问得脸色发白,冷汗涔涔而下。王爷重伤是绝密,但药库空虚却是事实!若真因此延误了王爷伤情……他不敢想后果!
“王妃息怒!老奴……老奴立刻清查!定给王妃一个交代!” 赵德终于扛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知道,眼前这位王妃,手握王爷伤情的命脉,更握着一口能砸死人的“棺材本”,绝非善茬!此刻除了屈服,别无他法。
“交代?” 苏半夏冷哼一声,抱着医案,如同抱着尚方宝剑,“本妃要的不是交代,是结果!明日此时,我要看到药库所有药材的详细清单,包括来源、去向、损耗!缺什么,列出来!少一两,我就让墨尘去‘请’负责采买的管事来药库‘喝茶’!”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角落里那堆蒙尘的旧箱,“另外,这些箱子,从现在起,由本妃亲自保管。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 她没说完,但眼神里的寒意己说明一切。
“是!老奴遵命!” 赵德连连叩首,心中叫苦不迭。这王妃,手段太狠!太首接!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药库门口响起:
“哎呀!王妃娘娘!您可让奴婢好找!”
一个穿着水绿色丫鬟服饰、梳着双丫髻、约莫十五六岁、圆脸大眼、透着股机灵劲的小姑娘像阵风似的跑了进来,正是原主的陪嫁丫鬟,紫苏。
紫苏一眼看到跪在地上的赵德和抱着包裹、气势凛然的苏半夏,大眼睛眨了眨,瞬间戏精附体,扑通一声也跪下了,抱着苏半夏的腿就开始嚎:
“呜呜呜……王妃您受苦了!都是奴婢没用!没能护住您!让您被那些天杀的埋进棺材里……呜呜呜……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听说您被王爷带回来了,奴婢高兴得差点厥过去!您没事真是太好了!菩萨保佑!佛祖显灵!呜呜呜……” 她哭得情真意切,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还不忘偷偷用袖子擦了擦苏半夏裙角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浮夸的表演让苏半夏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心中却莫名一松。原主记忆里,这紫苏虽然嘴碎话多,有点咋呼,但却是唯一一个对原主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人。
“行了,别嚎了,我还没死呢。” 苏半夏无奈地抽了抽腿,“起来说话。”
“是!王妃!” 紫苏立刻收了眼泪,麻利地爬起来,变脸比翻书还快,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凑近苏半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王妃,您猜怎么着?奴婢刚才在前院,看到柳侧院那个‘柳哭包’(指柳含烟)了!她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正拉着她那个奶娘嘀嘀咕咕,一看到奴婢,就跟见了鬼似的,慌慌张张跑了!肯定没憋好屁!”
柳含烟?奶娘?苏半夏眼神微冷。果然按捺不住了。
“还有啊,” 紫苏继续打小报告,小嘴叭叭不停,“奴婢还听扫地的刘婆子说,昨儿后半夜,好像看到药库的王管事,鬼鬼祟祟地往府外运了几个大麻袋!沉甸甸的!不知道装的啥!刘婆子胆小,没敢声张……”
药库王管事?深夜运东西出府?苏半夏和赵德同时眼神一凛!蛀虫的尾巴,露出来了!
“王妃,您要的药房……” 赵德试探地问。
苏半夏抱着医案,目光扫过这巨大的药库,又看了看身边一脸“求表扬”的紫苏,心中有了计较。她需要一个绝对安全、完全由自己掌控的地方,来研究这本惊世骇俗的医案,以及……制造那图纸上的器械!而这里,显然不合适。
“药库还是赵管家先管着,账目给我清清楚。” 苏半夏话锋一转,手指指向药库最里面、一个被厚重帘子隔开的、不起眼的小隔间,“那个地方,清出来。以后,就是本妃的‘独立药房’!除了紫苏,未经本妃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她需要一个独立、隐蔽的空间。
“是!老奴这就去办!” 赵德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立刻掀了整个药库的桌子,就还有缓冲余地。
“紫苏,跟我来。” 苏半夏抱着医案,带着一脸兴奋的紫苏走向那个小隔间。赵德连忙跟上指挥人清理。
小隔间很快被清理干净,虽然狭小,但胜在独立隐蔽,有一扇小窗透气。苏半夏立刻将这里划为自己的绝对领地。她让赵德找来几块厚实的木板,亲自动手,和紫苏一起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在门口内侧加装了一道简易却牢固的插销门闩。
“王妃,您这是防贼呢?” 紫苏一边帮忙递钉子,一边好奇地问。
“防鬼。” 苏半夏头也不抬,语气森然。这王府里,比贼可怕的东西多了去了。
门闩装好,苏半夏才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本深蓝色封皮的医案,放在屋内唯一一张旧木桌上。紫苏好奇地凑过来:“咦?这是什么书?好旧啊。”
“我娘的遗物。” 苏半夏简单解释了一句,翻开书页。当那些精确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人体解剖图谱再次映入眼帘时,紫苏吓得“妈呀”一声,捂着眼睛跳开老远:“呀!王妃!这…这画的什么呀!怪吓人的!人…人的肠子肚子怎么都画出来了!”
苏半夏没理她,快速翻到记录外伤处理的部分。果然,上面清晰地写着:“创口久溃不愈,红肿流脓,非独邪毒入侵,更有肉眼难辨之‘微虫’滋生繁衍,噬肉腐肌……” 旁边还画着一些极其简陋、但形态特征分明的球状、杆状微生物示意图!旁边标注着“葡萄串微虫”、“细杆微虫”等名称!
细菌理论!林氏竟然在医案中明确提出了类似细菌感染的观念!虽然称呼原始,但认知本质惊人地超前!
苏半夏的心跳再次加速。她立刻对照医案上的描述,回忆萧烬寒的伤口状况。清创时她就觉得伤口边缘的灼烧感和异常红肿不太对劲,结合他中毒的诡异症状……是了!那毒很可能破坏了局部免疫力,加上清创环境简陋,细菌感染几乎是必然的!如果不尽快控制,缝合得再好也白搭!术后感染在这个时代,是真正的死神镰刀!
必须找到有效的抗菌药物!医案上提到了几种有“抑杀微虫”之效的草药:黄柏、黄连、苦参、地榆……甚至提到了用高度烈酒反复冲洗!
“紫苏!” 苏半夏猛地合上医案,眼神锐利,“立刻去药库!按我说的找这几味药:黄柏、黄连、苦参、地榆……有多少拿多少!再要几坛最烈的烧刀子酒!快!”
“啊?哦!是!王妃!” 紫苏被苏半夏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但立刻领命,像只兔子似的窜了出去。
苏半夏在狭小的药房里踱步,目光落在小窗透进来的光柱上。光柱中,无数微尘飞舞。她需要一个“显微镜”!哪怕是最简陋的!
她的目光扫过桌上,那里放着赵德送来的一套还算干净的茶具。她拿起一个质地相对均匀、杯壁较薄的琉璃茶杯,走到窗边。对着光,她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刮掉杯底一圈厚釉,露出相对透明的琉璃底。然后,她拿起银簪,用簪尖极其小心地在杯底中心位置,反复研磨、刮擦……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半夏全神贯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研磨琉璃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巧劲。终于,当簪尖在杯底磨出一个极其微小、却相对光滑的凹点时,她停了下来。
她将茶杯凹点朝下,滴了一滴清水在凹点上。水珠在凹点表面形成一个小小的凸透镜!她凑近,将一滴从自己伤口取来的渗出液(故意没处理)放在一片干净的薄木片上,小心地放到水珠透镜下……
透过那微小水珠形成的放大镜,在明亮的光线下,木片上那滴渗出液中,赫然出现了几个蠕动的、模糊的小点!虽然放大倍数极低,影像模糊,但足以分辨出是活动的微生物!
成了!简易的、放大数十倍的“水滴显微镜”!
苏半夏精神一振!虽然粗糙,但这是观察细菌形态、验证药物效果的关键工具!
这时,紫苏抱着满怀的药材和一个小酒坛,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王妃!药…药来了!酒也来了!那个管库房的王管事,脸拉得比驴还长,心疼得首抽抽!哼!活该!”
苏半夏立刻开始行动。她将黄柏、黄连等药材分别研磨成极细的粉末,用烈酒浸泡提取有效成分,制成不同浓度的药液。然后,她取来干净的薄木片,分别滴上稀释后的伤口渗出液(含菌),再分别滴入不同药液……
她俯身在那简陋的“水滴显微镜”前,像一个最严谨的科学家,仔细地观察着不同药液作用下的“微虫”变化。
紫苏好奇地凑在旁边看,只见自家王妃对着一个破茶杯底和几滴水珠看得聚精会神,嘴里还念念有词:“……黄柏效果显著……杆状虫活动减弱……黄连次之……苦参对球状虫效果更好……嗯?地榆反而刺激了部分虫体?”
紫苏听得云里雾里,挠了挠头:“王妃……您…您这是在跟小虫子说话呢?它们听得懂吗?”
苏半夏头也不抬,随口道:“听不懂,但看得懂。它们怕什么,就会死给你看。”
紫苏:“……” 感觉王妃从棺材里爬出来后,不仅变厉害了,还变得……好可怕!连虫子怎么死都要研究?
夜幕低垂,寒渊阁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只有廊下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萧烬寒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墨尘如同影子般守在门外。
苏半夏的小药房里却亮着灯火。她伏案疾书,将今日在“水滴显微镜”下观察到的不同草药对细菌的抑制效果详细记录下来,并初步拟定了针对萧烬寒伤口感染的复合药方。紫苏早己撑不住,蜷在角落里的小榻上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合上记录本,苏半夏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疲惫感再次涌来,但她心中却踏实了许多。有了医案指引,有了“显微镜”验证,对抗术后感染,她多了几分把握。她小心地将医案和那张器械图纸重新用油布包好,准备找个更隐秘的地方藏起来。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极其轻微、富有节奏的敲击声,从药房唯一那扇小窗外传来!
苏半夏瞬间汗毛倒竖!全身肌肉绷紧!这么晚了,谁会来敲她的窗户?墨尘?不可能!他只会走门。赵德?更不会如此鬼祟!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身体紧贴着墙壁,侧耳倾听。窗纸很薄,外面一片漆黑。
“笃…笃笃……” 敲击声再次响起,依旧是那个节奏。
苏半夏眼神冰冷,右手缓缓摸向藏在袖中的银簪。她左手猛地拔掉插销,右手蓄势待发,同时用簪尾猛地将窗户推开一条缝!
窗外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动竹叶的沙沙声。
难道是听错了?苏半夏皱紧眉头,警惕地探头向外张望。
月光黯淡,只能勉强看清小窗外是药库后墙与王府高大院墙形成的一条狭窄死胡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杂物。胡同尽头,是高耸的、爬满藤蔓的王府外墙。
就在苏半夏准备关窗的瞬间,她的目光猛地被窗台边缘吸引!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巧的、通体漆黑的金属令牌!令牌入手冰凉沉重,正面刻着一个极其繁复、如同藤蔓纠缠又似毒蛇盘绕的诡异图案,背面则是一个阴森的篆字——“幽”。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苏半夏的头顶!这令牌……这图案……与萧烬寒所中毒血中那些诡异的紫黑色丝线,竟有几分神似!
是谁?!
是警告?
还是……邀请?
苏半夏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射向胡同尽头那堵高耸的王府外墙。
墙头藤蔓的暗影中,似乎……有一角深色的衣袂,一闪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