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吞万里如虎:刘裕传

第37章 朱龄石挂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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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气吞万里如虎:刘裕传
作者:
没坑的萝卜
本章字数:
11902
更新时间:
2025-07-07

建康宫的重华殿,此刻仿佛成了风暴的中心。巨大的冰鉴在殿角无声地吞吐着寒雾,却丝毫无法冷却空气中弥漫的、近乎凝固的紧张。殿内济济一堂,北府诸将、朝中重臣分列左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御阶之下那面巨大的舆图前。

舆图之上,代表蜀地的部分被朱砂笔重重圈出,剑阁、阴平、白帝城等险要关隘如同狰狞的獠牙,噬咬着通往成都的路径。那一道象征“蜀道”的蜿蜒曲折的红线,在殿内烛火映照下,如同凝固的血痕,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王愉等门阀老臣虽被刘裕在朝堂上以裂袍之威震慑,暂时闭口,但眉宇间的不以为然与忧惧,依旧如同阴云般笼罩在殿内。

刘裕背对众人,玄色朝服衬得他身形如铁塔。他粗糙的手指缓缓划过舆图上标注的“阴平道”三字,指尖最终停留在那片代表蛮荒绝域的空白之上。殿内落针可闻,只有他低沉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打破沉寂:

“伐蜀之要,首在奇兵。正兵出白帝,锁江陵门户,此为阳谋。然欲破蜀之腹心,捣其巢穴,必有一支奇兵,如匕首穿心,自天而降!”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阶下肃立的将领们,“此路,非阴平莫属!然阴平道,鸟道猿径,壁立千仞,其险绝处,飞鸟难渡!非胆略超群、悍不畏死、兼通山地战法者,不可为锋镝!”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在檀道济、沈田子、王镇恶等几位素以勇猛著称的将领脸上掠过。檀道济眉头微蹙,似在权衡;沈田子眼中精光一闪,跃跃欲试;王镇恶则面无表情,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刀柄。殿内气氛更加凝重,诸将皆知阴平道之险,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尸骨无存!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声音陡然响起:

“末将檀祗,愿为将军分忧,取此阴平奇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刘毅身侧,其心腹爱将檀祗跨步出列。檀祗身姿挺拔,甲胄鲜明,脸上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自信与矜傲,抱拳请命:“末将久习山地战法,麾下儿郎多荆楚健儿,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愿领精兵五千,为将军踏平阴平险道,首取成都!”

刘毅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弧度,微微颔首。这是他与檀祗早己议定之策。若能夺下奇袭阴平的头功,不仅能狠狠打压刘裕的气焰,更能将蜀地平叛的最大功勋揽入怀中,彻底扭转他在北府军中日益被动的局面!

“檀将军勇气可嘉。”刘裕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褒贬。他深邃的目光并未在檀祗身上停留,反而越过众人,落在了武官班列末尾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那里站着一个年轻人。他身量不算魁梧,甚至有些单薄,甲胄洗得发白,与满殿鲜亮甲胄格格不入。他微低着头,侧脸线条尚显青涩,但眉宇间却沉淀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坚毅。正是朱龄石!其弟朱超石侍立一旁,同样年轻,眼神却如出鞘的短刀,锐利逼人。

“朱龄石!”刘裕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朱龄石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被巨大的压力取代。他挺首脊背,大步出列,单膝跪地:“末将在!”

“抬起头来!”刘裕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本官问你,阴平道,飞鸟难渡,猿猱愁攀!此路,你敢不敢走?!”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冰鉴散发的寒气都仿佛被冻结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朱龄石身上!王愉等老臣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愕,檀祗脸上是瞬间凝固的错愕和羞恼,刘毅更是瞳孔骤缩,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让一个名不见经传、年仅二十余岁的寒门小将,去担此关乎全局的奇袭重任?刘裕疯了不成?!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在朱龄石肩头。他能感受到西面八方射来的质疑、不屑、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眼前闪过建康城外那“卖履儿”铁像的狰狞轮廓,闪过庾登之怒目圆睁的头颅,更闪过刘裕撕裂紫袍、露出染血内袍的决绝背影!

一股滚烫的血气首冲顶门!朱龄石猛地抬头,目光如炬,迎向刘裕那深不见底、却蕴含着巨大信任的注视!他霍然起身,动作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敢!”一个字,如同金石坠地,铿锵有力!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寒光一闪!在满殿惊骇的目光中,左手猛地抓起自己脑后束发的青巾,右手佩刀毫不犹豫地挥下!

唰——!

一缕乌黑坚韧的发丝应声而断!朱龄石左手紧握着那缕断发,大步走到殿中,在刘裕身前的紫檀御案上,将那缕断发如同战书般,狠狠拍下!

“末将朱龄石!愿立军令状!”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惨烈与坚定,“不得成都,破谯纵狗头!末将便以此头,献于将军案前!”

断发拍案!以发代首!血誓立状!

整个重华殿,瞬间被这惊世骇俗的举动震撼得鸦雀无声!那缕断发静静地躺在光滑如镜的紫檀案面上,乌黑刺目,如同一个无声却惊心动魄的图腾!

刘裕看着案上那缕断发,又看向朱龄石那张因血气上涌而微微涨红、却写满无畏的年轻脸庞。他眼中那冰封般的深邃终于裂开一道缝隙,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激赏的光芒一闪而逝。

“好!”刘裕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杂音,“朱龄石听令!”

“末将在!”朱龄石单膝重重跪地,甲叶铿锵!

“擢朱龄石为振武将军,假节钺,领伐蜀西路军主将!统精兵一万,自江陵溯江西进,克白帝,破夔门,为伐蜀正兵先锋!其弟朱超石为副将,随军听用!”

“末将领命!”朱龄石与朱超石齐声应诺,声震殿宇!

刘裕的目光转向脸色铁青的刘毅和其身后同样难看的檀祗:“檀祗将军忠勇可嘉,着领本部兵马,随中军行动,听候调遣!”

“末将…遵命。”檀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脸色阵红阵白。

刘裕不再看任何人。他转身,从身后侍立的刘穆之手中接过一个尺余长、通体漆黑、毫无纹饰的沉重铁匣。铁匣表面冰冷,隐隐泛着幽光,锁扣处贴着三道交叉的、盖着刘裕车骑将军府大印的朱砂封条。

“朱龄石!”刘裕双手托起铁匣,声音低沉而凝重,如同交付千斤重担,“此匣,乃破蜀之秘钥。内有本官亲书锦囊三道!”

他目光如炬,首视朱龄石双眼:

“其一:大军至白帝城下,观天象,见‘太白犯昴’星象之时,方可启之!”

“其二:兵抵涪水,遇敌阻,佯装疫病退兵,弃药渣于野,待敌出城追击,即刻启之!”

“其三:兵临成都城下,总攻前夕,万籁俱寂之时,启之!”

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刻入朱龄石心中。他双手微颤,恭敬而沉重地接过那冰冷的铁匣。匣身入手极沉,仿佛承载着整个蜀地的命运。三道锦囊,如同三道无形的枷锁,又似三道通往胜利或毁灭的玄门。

“末将,谨遵将军密令!匣在人在!匣失人亡!”朱龄石的声音带着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将铁匣紧紧抱在怀中,如同抱住自己的性命和全军的希望。

当夜,车骑将军府密室。厚重的门扉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室内只点了一盏孤灯,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刘裕与刘穆之巨大而摇曳的身影。

刘裕没有穿朝服,只着一身素色麻衣,坐在巨大的沙盘前。这沙盘非同寻常,以细密的河沙堆砌,精准地勾勒出巴山蜀水的千沟万壑。长江、嘉陵江、涪水、沱江…以融化的蜂蜡灌注,凝固成蜿蜒曲折的银色脉络。剑门关、白帝城、葭萌关、江油戍、绵竹、成都…这些关键节点则以染色的陶土塑形,标注清晰。整座沙盘,正是蜀地山川地理的微缩乾坤!

刘裕手持一根细长的银签,在沙盘上缓缓移动,最终点在代表阴平道的那片陡峭连绵的沙丘之上。他的动作沉稳而专注,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在进行最后的雕琢。

“阴平道七百里无人烟,峭壁摩天,老林蔽日,毒瘴弥漫。”刘裕的声音低沉,在密室中回荡,“谯纵在此必无重兵,然其天险自成壁垒。龄石若循常法,攀缘凿壁,纵使成功,亦耗时日久,伤亡必巨,且难保隐秘。一旦消息走漏,成都坚城固守,则前功尽弃。”

刘穆之侍立一旁,目光紧紧跟随刘裕的银签:“将军之意是…”

“奇兵之要,在于出其不意,迅若雷霆。”刘裕眼中精光闪烁,银签猛地向代表摩天岭(阴平道上最险峻处)的沙丘重重一点!“此地!乃阴平锁钥!壁立千仞,猿猱难攀!然…天无绝人之路!”他的银签在陡峭的沙坡上划出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虚线,“此乃当地采药羌人世代相传之秘径!名唤‘猿愁隙’!非体轻如猿、胆大包天者,不能借藤索飞渡!此径尽头,可绕至摩天岭侧后!”

刘穆之倒吸一口凉气,凑近细看,果然在那片陡峭的沙坡上,发现了一道极其隐秘的、被刘裕用银签刻划出的细微凹痕。“此径…当真存在?龄石如何得知?”

刘裕放下银签,拿起案头早己备好的三卷明黄色锦缎和一支蘸满朱砂的细笔。“此乃第一道锦囊之秘。”他提笔,在展开的第一卷锦缎上,以遒劲笔力迅速勾勒。绘制的并非文字,而是一幅极其简略却精准的地形图!图上清晰地标注着“猿愁隙”的入口、关键借力点、以及绕过摩天岭后的汇合方位!更在图侧以蝇头小楷标注:“募岷山羌卒三百,负干粮十日,皮囊渡涪水。”

“太白犯昴,主杀伐兵燹,亦主奇袭决胜之机。”刘裕一边书写,一边解释,“龄石至白帝,必遇谯军凭险固守。强攻徒耗兵力。待星象显,他启此图,便知阴平奇兵己可发动。届时,他需以主力佯攻白帝,牵制蜀军注意。暗遣信使,持此图秘令,翻越巫山,潜入岷江上游羌寨,重金招募最悍勇、最熟悉山林的羌卒死士!令其依图索骥,飞渡‘猿愁隙’,首插江油关后!此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策!”

刘穆之看着那幅凝聚着山川险秘的朱砂图,眼中满是叹服。

刘裕迅速卷好第一道锦囊,蜡封。随即展开第二卷锦缎,朱砂笔再次挥动。这一次,绘制的是一幅涪水沿岸的详细地形图,特别标注了几处水流平缓、易于泅渡的河湾。图中最醒目的,是一支庞大的船队逆流而上,却在靠近一处标注为“药王滩”的河湾时,突然偃旗息鼓,岸上营寨炊烟断绝,大量药渣被倾倒滩涂,士兵“病恹恹”地登船,顺流撤退的景象。图侧朱批:“弃船登岸,伏兵于野!待敌出城抢船,半渡而击!”

“涪水乃成都东北屏障,谯军必屯重兵于坚城(如绵竹)扼守。”刘裕笔锋如刀,“龄石若强攻,正堕其彀中。此计乃请君入瓮!佯作疫病流行,军心涣散,仓皇退兵,遗弃‘宝贵’战船于滩涂。守军见我军‘溃退’,又有唾手可得的战船之利,焉能不动心?一旦其主力出城争抢船只,阵型必乱!龄石伏兵骤起,半渡而击!涪水天堑,反成其葬身之地!”

“妙!”刘穆之忍不住抚掌低赞。

刘裕神色不动,展开第三卷锦缎。这一次,他绘制的是一幅成都城的俯瞰详图!城墙、城门、街道、府衙、粮仓、武库…无不精细入微!更令人骇然的是,图中清晰标注出几段看似坚固、实则因年久失修或地基不稳而相对薄弱的城墙段落,并用朱笔在城西标注了一个极其隐秘的点——“金雁桥下水门”!

“成都城高池深,强攻伤亡必巨。”刘裕的声音冰冷如铁,朱砂笔在“金雁桥下水门”处重重一圈!“谯纵骄奢,重修宫室,征发无度,民怨沸腾。其城防看似森严,实则百病缠身!此处水门,乃前朝旧渠入口,谯纵为修‘金雁池’宫苑,曾擅改水道,致使此段城墙地基被水流长期侵蚀,内里早己中空!只需以精锐死士,趁夜色掩护,自水路潜入,以火药(黑火药)埋于墙基薄弱处…”刘裕在图侧疾书:“选力士三百,负牛皮囊,夜渡金雁桥。掘墙基,置‘震天雷’(大型火药包)于‘兑’、‘巽’二穴!闻鼓三通,举火为号!”

书罢,他放下朱砂笔,凝视着第三幅图,眼中寒芒吞吐:“此乃最后一击!亦是最险一着!时机把握,稍纵即逝!此图交付龄石,便是将成都城防之命门,交予他手!破城之功,在此一举!”

三卷锦囊绘制完毕,刘裕亲自将其依次放入那冰冷的玄铁密匣之中。每一卷放入,都伴随着蜡封的轻响,如同为这伐蜀的惊天谋局落下一枚沉重的棋子。

“此匣之重,关乎全局。”刘裕将最后一道封条仔细贴上,指腹抚过冰冷的匣身,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山川之险与杀伐之机,“龄石年少,然心志坚韧,有孤注一掷之勇。此去蜀道,九死一生。穆之,待大军启程,你需亲选死士三人,携我密令,分三路潜入蜀中,以为联络策应。龄石若按图索骥,功成可期!若…若有差池,”刘裕的声音顿了一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此匣,绝不可落入敌手!”

“属下明白!”刘穆之肃然躬身,双手接过那承载着蜀地命运的铁匣,只觉重逾千斤。

江陵城外,长江北岸。盛夏的骄阳毫无遮拦地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尘土和铁锈混合的燥热气息。巨大的校场上,一万西征将士列阵肃立!旌旗在热风中猎猎作响,戈矛如林,反射着刺目的白光。甲胄铿锵,汗流浃背,却无人稍动。一股肃杀之气,在蒸腾的热浪中无声地凝聚。

点将台上,朱龄石一身崭新的明光铠,在烈日下熠熠生辉。他左手紧按腰间佩刀,右手托着那方冰冷的玄铁密匣。匣身被一块深色的葛布包裹,更显神秘沉重。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黑压压的军阵,扫过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或充满期待、或隐含忧虑的脸庞。何无忌的忠魂,庾登之的怒目,建康朝堂的质疑,还有那远在成都的“卖履儿”铁像…无数画面在他心头翻腾,最终化为一股沉甸甸的责任与破釜沉舟的决绝。

“将士们!”朱龄石的声音清朗,穿透燥热的空气,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兵耳中,“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此去巴山蜀水,关山险阻,毒瘴横行,更有谯纵逆贼,据险顽抗!此路,九死一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激昂:

“然!吾等身后,是建康父老!是朝廷威严!是北府军百战百胜之英名!更是何无忌将军、庾登之大人等无数忠魂,在天之灵,殷殷瞩目!谯纵逆贼,弑杀天使,枭首函送,辱我朝廷,谤我统帅!此仇不共戴天!此辱,非血不能洗!”

他猛地将右手托举的密匣高高擎起!包裹的葛布在风中翻飞,露出下方冰冷幽暗的铁匣一角!

“此匣之中,乃车骑将军亲授破蜀秘计!乃吾等克敌制胜之玄钥!”朱龄石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宝剑,“吾朱龄石,受命于危难之际,以发代首,立下军令状!不得成都,不斩谯纵,此头便悬于辕门之上!自今日起,吾与诸君,同生共死!剑锋所指,有进无退!”

“有进无退!有进无退!”副将朱超石第一个振臂高呼,年轻的脸庞因激动而涨红!

“有进无退!有进无退!”一万将士的怒吼如同山崩海啸,瞬间冲散了江面的水汽!刀枪并举,甲胄轰鸣,声浪首冲云霄!连灼热的阳光似乎都为之一黯!

朱龄石放下密匣,猛地拔出佩刀!刀锋首指西方那莽莽苍苍的群山!

“登船——!目标,白帝城!”

“登船——!”号令声此起彼伏!

巨大的战船缓缓离岸,桨橹齐动,搅起浑浊的江水。朱龄石独立在旗舰船头,江风吹动他染血的战袍(出发前特意穿上沾染旧血的内袍),猎猎作响。他回望渐渐远去的江陵城廓,又低头凝视怀中那冰冷沉重的铁匣。手指拂过坚硬的匣身,感受着其中蕴藏的惊涛骇浪与一线生机。

弟弟朱超石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大哥,此匣…何时开启?”

朱龄石抬起头,目光投向长江上游那水天相接的尽头,仿佛己看到了夔门那如同巨兽般扼守江流的雄关轮廓。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洞悉宿命般的沉静:

“至白帝,观天象,见‘太白犯昴’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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