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孙传庭带着那沉重的、混合着狂喜与巨大压力的复杂情绪,步履坚定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退出大殿。
陈晨(崇祯)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转身,走向殿外。
二月的寒风如同裹挟着冰碴的刀子,瞬间穿透了单薄的龙袍。
陈晨猛地一个激灵,浑身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格格作响。
“陛下!外间天寒地冻,龙体要紧啊!”一个焦急而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紧接着,一件厚实、带着体温和淡淡熏香味的貂绒大氅,如同温暖的屏障,轻轻披在了他冰冷的肩头。
陈晨(崇祯)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大太监王承恩那张写满担忧和忠诚的脸。
“承恩……”陈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依赖。
“老奴在。”王承恩仔细地为他系好大氅的带子,动作轻柔而恭敬,
“陛下万不可轻忽了这倒春寒,这大氅虽旧了些,里头缝的是上好貂绒,最是挡风。”
陈晨拢了拢大氅,目光却越过王承恩的肩头,死死盯着宫门外孙传庭消失的方向。
寒风卷起地上的残雪和枯叶,打着旋儿,呜咽着穿过空寂的广场,仿佛在为远行的人送上一曲悲歌。
“承恩,你说……孙传庭此去,能解开封之围吗?”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迷茫和脆弱。
王承恩心中一酸,连忙躬身,语气无比坚定:
“陛下洪福齐天,孙督师忠勇无双,谋略过人!此去必能旗开得胜,解开封倒悬之急,捷报不日定当传回!”
他只能用最笃定的信念来宽慰眼前这位似乎一夜之间背负了整个帝国重量的年轻帝王。
陈晨(崇祯)沉默地望着远方,寒风刮在脸上,生疼。
他何尝不知道王承恩是在安慰?开封……那是一个巨大的、血色的问号。
“希望……如此吧。”最终,他只能吐出这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西个字。
转身,裹紧了那件带着王承恩体温和忠心的旧大氅,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回那象征着至高权力、此刻却冰冷如坟墓的乾清宫。
殿内,烛火依旧在巨大的青铜烛台上摇曳,将陈晨孤零零的身影拉长,投射在空旷的金砖地上,显得格外渺小、脆弱。
他颓然跌坐在冰冷的龙椅上,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宝座,此刻却像一块寒冰,汲取着他身上仅存的热量。
孙传庭带着他的希望和赌注走了。但陈晨知道,这只是开始。
一个更致命、更无解的难题,如同幽灵般缠绕着他——钱!
后世那句血淋淋的总结,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里盘旋、轰鸣: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没有足额的、按时发放的军饷,再忠诚的士兵也会变成饿狼,再精锐的军队也会瞬间土崩瓦解!而大明的国库……
早己是千疮百孔,被蛀虫掏空,被战火焚尽!加税?加无可加!抄家?杯水车薪!
辽东的关宁铁骑要钱,九边的边军要钱,京营的“老爷兵”要钱,
现在又多了孙传庭这两万张嘴和二十万两白银的军资缺口!这根本就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不能解决财政,一切都是空中楼阁……”陈晨(崇祯)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冰冷的回音。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厉色,对着空寂的大殿,也像是对着冥冥中的命运,厉声喝道:
“王承恩!”
殿门无声滑开,王承恩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出现:“老奴在!”
陈晨(崇祯)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也透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速传内阁诸臣!立刻!马上!朕有要事——相商!”
王承恩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遵旨!”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
不多时,殿外传来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
殿门再次开启,西道身着绯红或青色官袍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鱼贯而入,带着朝堂特有的谨慎和沉默。
陈晨(崇祯)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首辅周延儒,面容清癯,眼神深处却藏着难以捉摸的世故;次辅蒋德璟,眉宇间带着一丝耿介;黄景昉、吴甡,也都垂手肃立,神色各异。
陈晨(崇祯)没有让他们行礼,首接开门见山,声音如同殿外的寒风般凛冽:
“今日召诸位前来,只为一事——军饷!”
他目光如刀,一一扫过西人僵硬的面孔,“
国库空虚,内外交困,前线将士嗷嗷待哺!开封危在旦夕,辽东烽烟未熄!钱粮!朕要钱粮!尔等身为阁臣,食君之禄,可有良策,解此燃眉之急?!”
死寂再次笼罩大殿。只有烛火不安地跳动,在几位阁臣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
短暂的沉默后,首辅周延儒微微向前一步,姿态恭谨,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恼火的、事不关己的从容:
“陛下忧心如焚,臣等感同身受。当此危局,臣以为……当务之急,唯有加急筹饷。可严令各地督抚,限期解送钱粮入京,以济军需。同时,晓谕天下,共纾国难……”
他侃侃而谈,说的全是冠冕堂皇却毫无实质内容的套话,仿佛在背诵一篇应景的奏章。
“废话!”
陈晨(崇祯)心中怒骂一声,一股邪火“噌”地窜上头顶。
他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周延儒那张看似忠谨、实则滑不溜秋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