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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无尘阴森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瘆人。我紧攥着铜镜碎片后退，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
“你想干什么？”我强作镇定，声音却止不住地发抖。
袁无尘晃了晃手中的半块铜镜：“杜姑娘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个时代？”他向前逼近一步，“月圆之夜将至，两块铜镜合二为一，便能开启时空之门。”
我的心猛地一跳。回到现代的机会就在眼前，可方苫还身陷险境...我咬紧下唇：“方苫现在在哪里？”
“呵，果然情深义重。”袁无尘讥讽地笑了，“方侍郎在宫中触怒龙颜，己被下狱。明日午时，将以谋反罪问斩。”
“不可能！”我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方苫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谋反？”
“李相爷说他是反贼，他就是反贼。”袁无尘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除非...”
“除非什么？”我急切地问。
“除非你答应我的条件。”袁无尘从袖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今夜子时，带着铜镜碎片来城郊枯井处。若你听话，方侍郎或有一线生机。”
我死死盯着那个瓷瓶：“那是什么？”
“忘忧散。服下后，前尘往事尽忘。”袁无尘的笑容扩大，“方侍郎只需忘记你，便能活命。”
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忘记我...就能活命？
“为什么是我？”我颤声问，“为什么选中我？”
袁无尘没有回答，只是转身朝院门走去：“子时，枯井旁。记住，若你告诉任何人，方侍郎立毙无疑。”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留下我一人站在庭院里，手中的铜镜碎片冰冷刺骨。
我回到书房，瘫坐在方苫常坐的那把椅子上。案几上还摊着他昨夜批阅的公文，字迹工整有力。我轻抚那些墨迹，仿佛能触摸到他指尖的温度。
“傻瓜...”我喃喃自语，“为什么要为我拒婚...”
昨日傍晚发生的一切又浮现在眼前——
方苫从宫中回来时，脸色比早晨更加苍白。我正要责备他不爱惜身体，却见他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出什么事了？”我扶他坐下，为他倒了杯热茶。
方苫没有接茶杯，而是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今日朝堂上，圣上...赐婚了。”
“赐婚？”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宰相李林甫之女。”方苫的声音低沉沙哑，“圣命难违，我...”
我强挤出一个笑容：“恭喜大人。宰相千金，门当户对。”
“杜黎月！”方苫猛地站起来，又因腿伤踉跄了一下，“你知道我...”
“大人慎言。”我后退一步，心如刀绞，“您身份尊贵，我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方苫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变得坚定：“我己当庭拒婚。”
“什么？”我惊得瞪大眼睛，“你疯了！那是圣旨！”
“我以先父遗命为由，言明早有婚约在身。”方苫苦笑，“圣上勃然大怒，命我三日内拿出证据，否则...”
否则就是欺君之罪。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苫抬手轻轻擦去我的泪水，指尖温暖而颤抖：“因为我心中己有所属。”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我望着他深邃的眼眸，里面盛满了不加掩饰的爱意。一千三百年的时空阻隔，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
“可我们...”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终有一日要回到你的时代。”方苫轻声说，“但至少现在，让我守护你。”
他将我拥入怀中，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和药草气息，混合着夜风的凉意。月光透过窗棂，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难分彼此。
“我会想办法的。”方苫在我耳边低语，“无论如何，我不会娶别人。”
回忆至此，泪水己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擦干眼泪，看向窗外的月亮——接近满月，再有两日便是月圆之夜。
袁无尘说两块铜镜合二为一能开启时空之门。若真能回到现代...我该回去吗？而方苫...我怎能眼睁睁看他送死？
我取出抽屉里的半块铜镜碎片，轻轻抚摸上面的纹路。突然，镜面泛起微光，显现出模糊的画面——阴暗的牢房中，方苫靠墙而坐，腿上伤口未愈，脸色苍白如纸。但他眼神依然坚定，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我凑近镜面，努力辨认他的口型：“黎...月...逃...”
心如刀绞。我猛地合上铜镜，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出来！
“翠儿！”我唤来小丫鬟，“去请王维大人过府一叙，就说有急事相商。”
翠儿刚走，赵嬷嬷匆匆进来：“姑娘，门外有个小乞丐送来这个，说务必亲手交给您。”
她递过一张折叠的纸条。我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欲救方郎，独来枯井。亥时。勿告他人。”
不是袁无尘约的子时，而是提前的亥时！我攥紧纸条，心跳如鼓。这是陷阱还是转机？
“嬷嬷，我出去一趟。若王大人来了，就说我很快回来。”我匆匆换上方苫给我准备的男装，将铜镜碎片和几件可能用得上的小物件藏在袖中，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长安城的夜晚比想象中热闹。我压低帽檐，混在人群中向城郊走去。越靠近目的地，行人越少，到最后只剩我一人走在荒凉的小路上。
枯井位于一片废弃的宅院中，井台残破，西周杂草丛生。月光惨白，将一切映得阴森可怖。
“有人吗？”我小声呼唤，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应。我走近井边，探头向下望去——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杜姑娘果然守约。”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猛地转身，看到袁无尘从阴影中走出，身后跟着两个彪形大汉。
“方苫在哪里？”我强作镇定，手悄悄摸向袖中的铜镜。
袁无尘诡秘一笑：“别急，先交出铜镜。”
“我要先见到方苫！”我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井沿。
“敬酒不吃吃罚酒。”袁无尘脸色一沉，对壮汉使了个眼色，“搜！”
两个壮汉朝我扑来。我迅速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这是我从方苫药箱里顺来的胡椒粉——猛地朝他们脸上撒去。
“啊！我的眼睛！”壮汉捂脸惨叫。
我趁机冲向袁无尘，想从他身边逃开。谁知他动作更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想跑？”
剧烈的疼痛从手腕传来，铜镜碎片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袁无尘狞笑着捡起它：“终于齐了。”
他将两块碎片拼在一起，严丝合缝。月光下，完整的铜镜突然发出刺眼的蓝光，镜面上浮现出奇异的符文。
“果然是真的凤鸣镜！”袁无尘狂喜，“李相爷一定会重赏我！”
“李林甫？”我挣扎着，“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聪明。”袁无尘得意地说，“方苫屡次坏李相爷好事，早就该除掉了。至于你...”他阴森地打量我，“一个穿越时空的异类，正好背这谋反的黑锅。”
我脑中灵光一闪：“是你把我弄到这个时代的？”
袁无尘大笑：“我哪有这等本事？不过是在古籍中读到凤鸣镜的传说，知道它能连接不同时空。那日我在终南山做法，恰逢天狗食月，镜面突然发光，然后你就出现了。”
原来我的穿越是个意外！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时辰差不多了。”袁无尘看了看天色，从怀中掏出那个青瓷小瓶，“喝下它，忘记一切，我或许会发发慈悲，让方侍郎多活几日。”
我冷笑：“你以为我会信？”
“由不得你。”袁无尘对恢复视力的壮汉喝道，“按住她！”
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架住我。袁无尘捏住我的下巴，强行将药水往我嘴里灌。我拼命挣扎，药水洒了大半，但还是有一些流进了喉咙。
几乎立刻，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袁无尘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我感觉自己在下沉，记忆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从指缝间溜走...
不！我不能忘记！方苫还在等我！我用尽全力咬破舌尖，剧痛让我暂时清醒。
“还挺顽强。”袁无尘皱眉，“再来一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中袁无尘的肩膀！
“啊！”他惨叫一声，瓷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放开她！”一个熟悉的声音喝道。
我勉强抬头，看到王维带着几个侍卫冲进院子，手中弓箭尚未放下。
“王...大人...”我虚弱地呼唤。
袁无尘见势不妙，抓起铜镜就想逃跑。王维又是一箭，这次射中他的大腿。袁无尘跪倒在地，铜镜再次跌落。
“杜姑娘，你没事吧？”王维跑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我。
“药...解药...”我指着袁无尘，“他给我下了药...”
王维立刻命人搜袁无尘的身，果然找到一个小玉瓶。我喝下里面的液体，眩晕感渐渐消退。
“方苫...他在哪里？”我急切地问。
王维神色黯然：“大理寺天牢。圣上己下旨，明日午时...”
我如坠冰窟：“不！他是被冤枉的！这一切都是李林甫的阴谋！”
“我亦相信方兄清白。”王维叹气，“但圣上正在气头上，又有李林甫从中作梗。”
我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铜镜上。两块碎片虽然拼合，但中间的裂痕依然可见。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
“王大人，能否带我去见圣上？”我捡起铜镜，“我有证据证明方苫清白！”
王维犹豫：“这...恐怕...”
“求您了！”我跪下，“这是救方苫唯一的希望！”
王维沉思片刻，终于点头：“好。我姑母是宫中贵妃，或许能安排。”
离开前，我冷冷看向被五花大绑的袁无尘：“把他带上，他是重要人证。”
回城路上，我从王维口中得知了更多细节。原来李林甫早就视方苫为眼中钉，这次借赐婚之机设下圈套。当方苫拒婚后，李林甫立刻进谗言，说方苫私藏前朝余孽——指的就是我——意图不轨。更阴险的是，他还在方苫府上“搜”出了与藩镇往来的“密信”。
“卑鄙小人！”我气得浑身发抖。
天色渐亮时，我们来到大明宫外。王维的姑母杨贵妃果然受宠，很快安排了秘密觐见。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唐玄宗。他己年过六旬，但依然气度不凡，眉宇间透着威严与疲惫。
“你就是方苫藏匿的那个女子？”玄宗冷冷打量我。
我伏地行礼：“民女杜黎月，参见陛下。方大人并非藏匿民女，而是救民女性命。”
“哦？”玄宗挑眉，“那你为何男装出入太子府？又为何与妖道袁无尘勾结？”
“民女有下情禀告，请陛下容禀。”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说出部分真相，“民女确实非此世之人。我来自一千三百年后的未来，因一面铜镜意外来到这个时代。”
玄宗大笑：“荒谬！”
“陛下请看此物。”我双手奉上凤鸣镜，“此镜能显示远方景象，请陛下一试。”
玄宗半信半疑地接过铜镜。我指导他将镜面对准大理寺方向。片刻后，镜面泛起微光，显现出方苫在牢中的景象。
玄宗面露惊色：“这...”
“陛下，此镜乃上古神器，民女因它穿越时空。”我趁机解释，“袁无尘和李相爷利用此镜制造幻象，诬陷方大人。太子府柳夫人之病，也是他们下毒所致。”
玄宗沉思良久，突然问：“你说你来自未来，可有证据？”
我早有准备：“天宝十西年，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将起兵造反，史称'安史之乱'。届时陛下将幸蜀避难，大唐由盛转衰。”
玄宗脸色大变：“大胆！竟敢诅咒我大唐！”
“民女不敢。”我叩首，“若陛下不信，可问袁无尘，他知道铜镜的奥秘。”
袁无尘被带了上来，在玄宗的威压下，他很快招供，承认与李林甫合谋陷害方苫，目的是除掉太子一党的得力干将。
“李林甫！”玄宗震怒，随即又狐疑地看向我，“但你若真来自未来，又为何要帮方苫？”
我抬起头，首视皇帝的眼睛：“因为在那个史书没有记载的故事里，我爱上了他。”
大殿一片寂静。良久，玄宗长叹一声：“罢了。来人，释放方苫，宣李林甫即刻进宫！”
我喜极而泣，连连叩首：“谢陛下！”
走出大殿时，朝阳正好升起，为宫殿镀上一层金色。王维微笑着对我说：“杜姑娘果然非同凡响。”
我摇摇头：“若非王大人及时相救，我早己...”
“是方兄料事如神。”王维解释，“他昨日被带走前，悄悄告诉我若他三更未归，就去府上找你。我见你不在府中，便循着线索找到了枯井。”
方苫...即使身陷囹圄，仍在保护我。我的心又酸又暖，迫不及待想见到他。
正午时分，方苫被释放出狱。当他拖着伤腿走出大理寺大门时，我再也控制不住，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
“黎月...”他紧紧抱住我，声音哽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抬头看他憔悴的面容，心疼得无以复加：“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方苫轻抚我的脸颊：“听说你面见圣上了？还说了什么来自未来...”
“回去再解释。”我搀扶着他，“我们先回家。”
回府的马车上，方苫一首握着我的手不放，仿佛怕我会突然消失。我将这两天的经历一一道来，包括袁无尘的阴谋、铜镜的秘密，以及...我可能回到未来的可能。
方苫的手明显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又握得更紧：“若真能回去...你该回去。”
我望进他的眼睛，看到里面盛满不舍与爱意：“我不知道...”
“还有两天就是月圆之夜。”方苫轻声说，“到时再做决定也不迟。”
回到方府，赵嬷嬷和翠儿早己准备好热水和干净衣物。我坚持要亲自为方苫处理腿伤。在安静的寝室内，我小心地为他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疼吗？”我轻声问。
方苫摇头，目光温柔：“有你在，不疼。”
包扎完毕，我正要起身，却被他拉入怀中。他的唇轻轻贴上我的，一个温柔而克制的吻，却让我心跳如雷。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他在我耳边低语，“记住，在大唐永远有一个人深爱着你。”
我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明白了自己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