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宫的飞檐斗拱掩映在初秋的碧空下,雕梁画栋间,穿行着几道人影。
林石依旧是那副万事不萦于心的懒散模样,双手插在作战服兜里,叼着一根不知名的碧翠草茎,熔金色的竖瞳半眯着,仿佛在打盹,又仿佛将这宫苑里的一砖一瓦都看进了眼底虚空。
何太后落后半个身位,一身素雅的宫装掩不住曼妙身姿,玉手中执着那柄金丝芭蕉扇,却只是虚握着,心思显然不在扇风上。
她眼波流转,时而落在林石的背影,时而警惕地扫过宫道两旁侍立的宫女太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和属于女主人的审视。
董白则如同影子,恭顺地跟在最后,低垂着眼帘。
穿过一道月亮门,眼前是一片布置得颇为雅致的宫苑回廊。
廊下盛开着几簇晚菊,金蕊流霞,幽香浮动。
就在这花影扶疏间,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为廊柱旁一盆高大的凤尾竹拂拭叶片。
那身影穿着与其他宫女无异的素色宫裙,然而身姿却格外窈窕动人。
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背影勾勒出起伏流畅的曲线,如同精心雕琢的玉像。
她挽起的乌发下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修长颈项,阳光落在上面,仿佛能透出光来。
只是这么安静地侍弄花草,便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清丽脱俗,与周遭的宫墙彩绘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着目光。
何太后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凤眸瞬间眯起,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般从那背影上扫过。
宫中何时有了这等姿色的宫女?如此刻意地在神尊必经之处的显眼位置……她心中警铃大作,几乎立刻就想起了那日王允在殿外求见时,眼底深处那抹老谋深算的精光!
好个王司徒!好个“敬献才女”!“偶遇”安排得真是煞费苦心!
就在这时,那“宫女”似乎听到了脚步声,轻盈地转过身来。
饶是早有预料,看清她容颜的刹那,何太后的呼吸还是微微一窒。
眉若远山含黛,不扫而翠;眸似秋水横波,潋滟生辉。
肌肤胜雪,吹弹可破,樱唇不点而朱。
琼鼻精巧,下颌线条优美如画。
最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如同山涧清泉,此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见到“贵人”的惶恐,怯生生地望过来,如同一朵在风中微颤的娇嫩梨花,我见犹怜,瞬间就能激起任何男人的保护欲。
正是貂蝉!
“奴……奴婢参见太后!参见……”貂蝉的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目光飞快地掠过何太后,最终怯怯地、带着无限仰慕与探寻地落在了林石脸上。
她盈盈下拜,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瑕,将少女的羞怯、纯真以及对“无上存在”的憧憬演绎得淋漓尽致。
王允多年的精心调教,此刻绽放出最致命的花朵!
何太后的脸色瞬间冷了几分,握着扇柄的手指微微收紧。
好一个绝色尤物!好一个勾魂摄魄的眼神!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女子转身的时机、眼神的角度、声音的拿捏,都是经过无数遍演练的!
一股混合着被冒犯领地的不悦和隐隐的酸涩在心头翻涌。她用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身侧的林石。
林石熔金色的竖瞳依旧半眯着,似乎对眼前这绝色美人毫无兴趣,目光懒洋洋地掠过貂蝉,甚至没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反而落在了她身后那盆被擦拭得翠绿欲滴的凤尾竹上,带着一丝“这竹子长得还行”的欣赏?仿佛面前跪着的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貂蝉心中微沉。
这位神尊的反应……完全在王允的预料之外!没有惊艳,没有好奇,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她强压住心头的惶恐,维持着楚楚动人的姿态,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何太后心中那点不悦和酸涩,在看到林石那完全无视的反应后,竟奇异地消散了几分,随即又被一丝得意的安心取代。
哼,神尊何等人物?岂会被这般庸脂俗粉所惑?她正欲开口,将这意图不明的“妖女”打发走……
啪! 一声清脆又带着点暧昧的轻响打破了沉寂。
林石那只刚刚还插在兜里的手,不知何时抬了起来,竟是极其随意又自然地、在何太后那挺翘的臀侧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动作快如闪电,充满了主人对所有物的绝对掌控和不容置疑的亲昵!
“呀!”何太后猝不及防,如同受惊的猫咪,浑身猛地一颤!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从被拍击的地方窜遍全身!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腾起两团浓艳欲滴的红云,一首蔓延到耳根脖颈!
端庄威仪的太后形象荡然无存!她猛地转过头,羞恼交加地瞪向林石,那双凤眸里水光潋滟,带着三分嗔怒,七分难以置信的羞赧,还混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被突然侵犯领地后反而滋生的奇异悸动?
林石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表情,熔金色的竖瞳带着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戏谑,迎上何太后那双羞怒交加、几乎要喷火的眸子。
他甚至还对她眨了眨眼,仿佛在说:“怎么?拍一下也不行?”
何太后被他看得心跳如鼓,脸上火烧火燎,那点羞恼瞬间被更深的红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慌意乱取代。
她猛地低下头,再也不敢与他对视,手中的金丝芭蕉扇差点掉落,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地上跪着的貂蝉?
满脑子只剩下臀侧那残留的、如同烙印般的触感和那混蛋混蛋混蛋的戏谑眼神!
董白默默地将头垂得更低,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就在这时,林石似乎才终于想起了地上还跪着个人。
他熔金色的竖瞳终于懒懒地落回貂蝉身上,目光平淡无波,如同在看一块石头。
“你……”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王允府上那个?”
貂蝉心头剧震!他竟然知道?!她强压下惊骇,声音愈发柔婉卑微:“回……回神尊,奴婢……奴婢确是王司徒府中侍女貂蝉,蒙司徒大人恩典,入宫侍奉……以表司徒大人对神尊的无上虔敬之心……”
“哦。”林石的反应依旧平淡得像在听窗外鸟叫,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无关紧要的飞虫,“既然是他送来的……”
顿了顿,他的目光似乎又在何太后那羞红未退的绝美侧脸上溜了一圈,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那就留下吧。”
“在爷身边,当个侍女。”
轻描淡写,如同决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继续迈开那懒散的步子,朝前踱去。
仿佛刚刚只是随手捡起了一件还算顺眼的……小玩意儿。
何太后猛地抬头,凤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有恼怒,有不甘,有警惕,但最终,在对上林石那没有任何情绪、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时,化为了深深的无奈和一缕认命。
她咬着下唇,狠狠瞪了地上依旧跪着的貂蝉一眼,那眼神充满了警告与女主人的威压,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加快脚步,紧紧跟上了林石的步伐。
貂蝉跪在冰凉的地上,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成了?! 竟然……如此轻易?!
没有盘问,没有试探,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仅仅因为王允的名字,就这样……被留下了?!
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她,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茫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在那双熔金色的竖瞳注视下,她感觉自己所有的精心准备和魅惑手段,都如同透明的水晶般可笑。
她就像一件被主人随手丢在角落的玩具,命运全然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她缓缓抬起头,望着前方那道慵懒挺拔的身影和紧跟他身后、脸色复杂难明的何太后,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和一丝隐约的野心,在她清澈的眼底悄然滋生。
董白经过她身边时,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如同经过一株花草。
宫苑深深,秋菊吐蕊。
一个小小的侍女,带着绝世的容颜和一身的算计,就这样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飘飘地捡起,安置在了神魔的棋局边缘。
她的到来,又会在这深宫的暗流中,掀起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