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折叠的纸,像一片枯叶,落在离婚协议书的纸面上。
夏迎的手指冰凉。她慢慢弯下腰,捡起那张纸,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缓缓打开。
那是一张医院的检查报告单。
姓名:林薇。
年龄:26岁。
诊断结果:早孕。超声提示:宫内早孕,约6周。胚胎存活。
嗡——
夏迎的耳边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同时振翅,世界的声音瞬间远去。报告单上冰冷的铅字,像烧红的烙铁,烫伤了她的眼睛,也彻底焚毁了她对周放最后一丝残存的、可笑的幻想。
原来如此。
所有的强硬,所有的争夺,最终在这张轻飘飘的纸片面前,土崩瓦解。他用一个新的生命,彻底买断了与旧日、与麻烦的切割权。小树,她的命,在周放眼中,终究成了可以权衡、可以放弃的筹码。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站在原地,阳光依旧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刺骨的寒冷,从指尖一首蔓延到心脏最深处。
“妈妈?”小树仰着小脸,疑惑地看着妈妈苍白的脸和手里那张奇怪的纸,小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孩子稚嫩的声音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那几乎要将她溺毙的冰冷黑暗。夏迎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江倒海的巨浪。她蹲下身,紧紧抱住儿子小小的、温暖的身体,将脸埋在他带着阳光和奶香味的柔软发顶。
“没事,宝贝。”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异常坚定,“没事了。都结束了。”
她抬起头,脸上残留着泪痕,眼神却像被暴雨冲刷过的天空,褪去了所有阴霾,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决绝。她将那张孕检单用力攥在手心,揉成一团,仿佛要将它连同过去所有的屈辱和伤害,一起捏碎。
然后,她牵起小树的手,握得紧紧的,像握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走,宝贝,我们回家。”
她的脚步不再沉重,反而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轻盈。阳光落在她挺首的背脊上,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坚定的影子。她带着小树,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没有周放的、只属于她们母子的未来。
键盘敲击的声音,像细密的雨点,均匀地落在清晨的寂静里。夏迎的书房朝东,此刻,初升的太阳正将一片温润澄澈的金光,慷慨地铺洒在橡木书桌、塞满书籍的墙壁,以及她专注的侧脸上。
十年光阴,未曾蚀去她眉宇间的沉静,反而将其打磨得更加温润内敛,如同深潭之水,波澜不惊,却蕴藏着岁月沉淀的力量。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文字流淌,那是她耕耘了十年、也滋养了她和小树十年的田地。
废墟之上,新的生活,开始了。充满了希望,充满了力量,也充满了期待和未来,就像迎春花等来了春风和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