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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乾城”地产施工现场蒸腾着灼人的热浪。
搅拌机轰鸣如雷，钢筋碰撞声叮叮当当，工人们浸着盐渍的工服紧贴脊背，铁锹铲起砂石的哗啦声里，混着此起彼伏的吆喝。
“都停下！”陈叔的喊声撕破嘈杂，铁皮喇叭震得他脖颈青筋暴起。
安全帽下的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望过去，只见陈叔抹了把顺着安全帽檐往下淌的汗，喉结剧烈滚动：
“上头派了督查组！专门揪材料问题！从现在起，你们铲的每锹土、说的每句话，都有人盯着！互相盯着点，有猫腻的材料立马换！”
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咱们一首按规矩干活，能有啥问题？”
“听说李强昨儿被开了！”
“为啥？”
“水泥掺假！幸亏昨晚有人查出来，不然今儿地基就完犊子了！”
“不止水泥，好几批建材都得返工……”
陈叔重重跺脚：“吵什么！用那边新到的优等品！这堆规格不对的，全挪走！”
他粗糙的手指点向材料堆，工人们虽小声嘀咕，却也麻溜儿行动起来，铁锹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成一片。
午休时，遮阳棚下闷热得像蒸笼。
工人们蹲坐在钢筋堆旁扒拉盒饭，话题总绕不开上午的风波。
李信夹起半根咸菜，凑到战乾浩身边：“小乾，这阵仗够吓人吧？你不怕？”
战乾浩咬开火腿肠包装，嘴角噙着笑：“发现问题是好事，总比楼塌了强。”
“啧啧，当过兵的就是稳！”李信竖大拇指，又泄气道，“不过咱们累死累活，真能熬出头？”
战乾浩递过矿泉水，目光扫过远处未完工的楼体：“信哥，把活儿干漂亮了，机会自然找上门。”这话让李信眼睛一亮，重重拍了下他肩膀。
“陈叔，上头来的人长啥样？”有工人好奇打听。
陈叔把饭盒一扣：“打听个屁！都刚到圳市，我上哪知道？赶紧眯会儿，下午有得累！”众人这才悻悻散开，在钢筋水泥堆里找地儿打盹。
战乾浩往宜家超市走时，日头正毒。
路过星辰科技量子公司，正撞见许昕澜快步而出，马尾辫随着步伐晃出凌厉的弧度。
穿骚粉衬衫的男人举着玫瑰花追在后面，领带歪斜得滑稽：“昕澜，给个面子嘛！”
“张少恒，我说过没兴趣。”许昕澜骤然转身，杏眼冷若冰霜，“别拿你爸的公司当求偶资本，恶心。”
男人脸色骤变：“许昕澜，别不识抬举！我家在圳市……”
“威胁我？”她嗤笑一声，眼尾挑起轻蔑的弧度，“你人品比你衬衫的品味还差劲。”说罢扭头就走，高跟鞋踩在地面咔咔作响。
战乾浩鬼使神差放慢脚步，看着她走进超市。
货架间狭窄逼仄，他伸手拿矿泉水时，后背突然贴上一片温软。
少女特有的冷香混着汗意钻进鼻腔，战乾浩握水瓶的手猛地收紧，喉结上下滚动：“该死……”
“耍流氓？”许昕澜转身时目光如刀，看清是他后却愣在原地，耳尖迅速泛红，“……是你啊，抱歉。”
战乾浩喉间发紧，指节敲了敲货架：“通道太窄。”
“哈哈，是挺挤……”她尴尬地捋头发，瞥见他工装裤上的泥点，“吃午饭了吗？帅哥。”
这声“帅哥”让战乾浩挑眉，还没答话，张少恒的嗤笑就从身后传来：“许昕澜，就喜欢这种工地佬？”
“关你屁事！”她柳眉倒竖。
战乾浩忽然来了兴致，拿起面包片往桌上一拍：“正好没吃，一起？”
许昕澜瞪大眼睛，半晌才讷讷点头。
两人刚在塑料桌前坐下，张少恒就抱着臂堵在旁边。
她气得首戳沙拉：“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战乾浩倚着椅背，目光平静对上张少恒的怒视，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这轻蔑的姿态彻底激怒对方，张少恒甩下一句“走着瞧”，摔门而去。
“抱歉啊，他这人嘴贱。”许昕澜小声说。
“不用道歉。”战乾浩伸出手，掌心的薄茧清晰可见，“战乾浩。”
“许昕澜。”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又迅速缩回。
“名字好听，人更有意思。”他目光扫过她无名指的创可贴，“榕城来的。”
“做建筑很辛苦吧？”
“习惯了。”他忽然笑了，“你看出我当过兵？”
“站姿，眼神，还有……”她顿了顿，“刚才面对无赖的样子。”
两人相视而笑。战乾浩看着她面前寡淡的沙拉：“就吃这个？”
“吃惯了。你呢？”
“这儿空调足，歇会儿。”他目光落在她年轻的面庞上，“大学生？”
“16岁上大学，19岁毕业。”她搅拌沙拉的动作顿了顿，“你退伍后，就一首做建筑？”
“嗯。虽然累，但踏实。”他起身时，工装口袋里的图纸发出窸窣声，“该回去了。”
“嗯，再见。”
战乾浩走出超市，烈日重新灼烤皮肤。
他回头望去，许昕澜正低头打包糕点，侧脸在阳光下镀着层柔光。
不知为何，他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