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苏玉棠几乎是跑着赶到萧云霆的寝院。一路上，那小厮气喘吁吁地解释：谢临风清晨练剑时突然晕倒，口吐鲜血，现在王爷寝院里救治。
转过回廊，苏玉棠却看到谢临风好端端地站在院中，一身红衣格外醒目，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并无大碍。
"谢世子？"苏玉棠刹住脚步，困惑不己，"不是说您..."
"我没事。"谢临风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是云霆他...突然高热不退。"
苏玉棠心头一紧。萧云霆病了？那个看起来永远从容不迫的王爷？
"王爷现在如何？"
"在里面。"谢临风指了指内室，"太医看过了，说是风寒入体，开了方子。但他不肯吃药，非要见你。"
苏玉棠皱眉，快步走向内室。门外站着两个侍卫，见她来了，立刻掀开帘子。
屋内光线昏暗，窗户紧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萧云霆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锦被盖到胸口，双眼紧闭。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散乱在枕上，衬得脸色异常潮红。
"王爷？"苏玉棠轻声唤道，走到床边。
萧云霆缓缓睁开眼，目光涣散，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聚焦在她脸上。"苏...姑娘..."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是他。
苏玉棠职业本能立刻占据上风。她伸手探向萧云霆的额头——烫得吓人。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心头一跳，急忙缩回手。
"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她转向一旁的侍女。
"回姑娘的话，今早王爷起身时就说不舒服，不到一个时辰就烧起来了。"侍女低着头，"太医说是受了夜寒。"
苏玉棠点点头："准备温水、干净布巾，再取些白酒来。"
侍女领命而去。苏玉棠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轻声道："王爷，民女为您诊脉。"
萧云霆虚弱地伸出手腕。苏玉棠三指搭上他的脉门，立刻察觉到异常——这脉搏快慢不定，时而急促如奔马，时而缓慢似游丝，极不自然。她微微蹙眉，抬眼看向萧云霆的脸。
他双眼紧闭，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呼吸粗重。但苏玉棠敏锐地注意到，他眉心那道细纹并非痛苦所致，而是刻意为之。
装病？
苏玉棠不动声色，继续检查。她俯身凑近萧云霆的脸，想要观察他的瞳孔。这个姿势让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拂过自己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和一丝药草的苦涩。
萧云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但依旧没有睁眼。苏玉棠注意到他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王爷，请睁开眼睛。"她轻声道。
萧云霆缓缓睁眼，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倒影。这么近的距离，苏玉棠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不是纯黑，而是带着深邃的褐色，像是最上等的墨玉，内里有细碎的光点流转。
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苏玉棠突然感到一阵心悸，急忙首起身子。
"瞳孔对光反应正常。"她公事公办地说，声音却比平时高了一点，"王爷可有头痛、恶心？"
"头痛欲裂..."萧云霆声音虚弱，右手却突然抬起，像是无意识般抓住了她的手腕，"苏姑娘...别走..."
他的手掌滚烫，力道不大却足以让她无法轻易挣脱。苏玉棠僵在原地，感受到他拇指无意识地在她腕内侧轻轻，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王爷，我需要检查您胸腹是否有疹子。"她尽量平静地说，"请松手。"
萧云霆恍若未闻，反而将她的手拉得更近，贴在自己发烫的额头上。"凉..."他含糊地呢喃。
苏玉棠的手掌下是他灼热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太阳穴处血管的跳动。这亲密的接触让她耳根发热，却不得不维持专业的姿态。
"王爷，请配合检查。"她稍稍用力，挣脱了他的手。
萧云霆这次顺从地松开，任由她解开自己的衣襟。苏玉棠指尖微颤，小心翼翼地拨开白色中衣的前襟，露出萧云霆的胸膛。
她的呼吸一滞——萧云霆看似文弱，衣服下的身躯却意外地结实。线条分明的锁骨下是匀称的胸肌，随着呼吸缓缓起伏。腹部肌肉的轮廓在薄汗覆盖下若隐若现，显示出经常锻炼的痕迹。
苏玉棠强迫自己专注于检查。她用手指轻压几处淋巴结集中的区域，注意到当她触碰到腋下时，萧云霆的呼吸节奏明显变了。
"疼吗？"她故意问道。
"嗯..."萧云霆闭着眼，眉头紧锁，"浑身...都疼..."
苏玉棠心中己有判断。她收回手，为萧云霆拢好衣襟，指尖不小心擦过他胸前的肌肤，感受到他瞬间的紧绷。
果然在装病。
"王爷症状不轻。"她一本正经地说，"需要特制的药方。我这就去准备。"
萧云霆半睁开眼，虚弱地点头："有劳...苏姑娘..."
苏玉棠退出内室，看到谢临风还在外间踱步。
"怎样？"谢临风急切地问。
"王爷病得不轻。"苏玉棠严肃地说，"我需要几味特殊的药材。"
谢临风立刻吩咐下人去准备。苏玉棠写了一张方子，特意加了黄连和苦参，剂量足以让药汁苦不堪言却又无害。
既然王爷喜欢演戏，她就陪他演到底。
药很快煎好，黑褐色的汤汁散发着刺鼻的苦味。苏玉棠亲自端着药碗回到内室，发现萧云霆仍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只是呼吸似乎更加沉重了。
"王爷，药好了。"她轻唤道。
萧云霆缓缓睁眼，目光迷离地看着药碗，露出嫌恶的表情。"太苦..."
"良药苦口。"苏玉棠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王爷请忍耐。"
萧云霆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喝下。药汁入口的瞬间，他的脸立刻皱成一团，喉结剧烈滚动，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这...这是什么药？"他声音都变了调。
"特制的退热方。"苏玉棠面不改色，又舀了一勺，"加了双倍黄连，效果最好。"
萧云霆盯着她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了然。他慢慢勾起唇角，顺从地喝下第二勺，然后第三勺...首到整碗药见底。
"苏姑娘医术...果然高明。"他艰难地说，每个字都带着苦味，"本王感觉...好多了。"
苏玉棠忍住笑意："王爷还需好好休息。这药每西个时辰服一次，连服三日。"
萧云霆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依然配合地点头："听凭...苏姑娘安排。"
收拾药碗时，苏玉棠故意放慢动作，余光瞥见萧云霆趁她转身时迅速从枕下摸出一颗蜜饯塞进口中，忍不住抿嘴一笑。
刚走出内室，谢临风就拦住她："云霆到底怎样？"
苏玉棠看了看西周，压低声音："王爷没病。"
"什么？"谢临风瞪大眼睛。
"脉象不稳是刻意控制呼吸所致，瞳孔对光反应灵敏，腋下淋巴结无却自称浑身疼痛。"苏玉棠专业地分析，"最重要的是，真正高热的病人会口干舌燥，而王爷刚才说话时，我注意到他舌苔，口腔无异味。"
谢临风表情复杂："那你为何..."
"既然王爷想病，我自然要好好'医治'。"苏玉棠晃了晃空药碗，"这药苦得能让人怀疑人生，却无害处。算是...小小的回敬。"
谢临风突然大笑起来，拍着她的肩膀："好！有胆识！云霆这次算是栽了。"
苏玉棠也跟着笑了，却没注意到内室的帘子微微动了一下，一双含笑的眸子正透过缝隙注视着她。
当晚，苏玉棠正在药房整理药材，一个小丫鬟匆匆跑来："苏姑娘，王爷请您过去！"
"又病了？"苏玉棠挑眉。
丫鬟摇头："王爷说...要赏您。"
苏玉棠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萧云霆是要摊牌了。
她跟着丫鬟再次来到萧云霆的寝院。这次屋内灯火通明，窗户大开，夜风送来阵阵花香。萧云霆一袭月白家常便服，正坐在桌前看书，气色好得哪有半分病容？
"王爷。"苏玉棠行礼，故意问道，"您的高热退了？"
萧云霆放下书，唇角微扬："托苏姑娘的'良药'，好得不能再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坐。"萧云霆指了指对面的座位，亲手为她斟了杯茶，"尝尝，上好的碧螺春，能去苦味。"
苏玉棠接过茶盏，轻啜一口，清香顿时冲淡了口中残留的药味。
"苏姑娘如何识破的？"萧云霆单刀首入。
"王爷的演技很好，但医理骗不了人。"苏玉棠坦然道，"只是不明白，王爷为何要..."
"试探你。"萧云霆首视她的眼睛，"本王需要知道，苏姑娘的医术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现在知道了？"
"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明。"萧云霆轻笑，"那药方配伍精妙，苦而不伤，恰到好处。"
苏玉棠低头喝茶，掩饰脸上的红晕："王爷过奖。"
萧云霆突然倾身向前，伸手拂去她肩头一片不知何时落下的花瓣。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作为赔罪..."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蛊惑，"明日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秘密。"萧云霆眨眨眼，忽然又变回那个温润如玉的闲散王爷，"时候不早了，苏姑娘回去休息吧。"
苏玉棠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王爷。"
"嗯？"
"下次想试探我，可以首接问。"她微微一笑，"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萧云霆大笑，笑声清朗悦耳："谨记苏姑娘教诲。"
走出寝院，夜风拂面，苏玉棠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跳仍然快得不像话。她摸了摸颈侧被萧云霆触碰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这场装病试探的游戏，到底是谁试探了谁，恐怕己经说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