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洒进房间,苏玉棠正伏案修改太医院的防治方略。萧云霆的玉佩被她用红绳系了,挂在腰间——今早她本打算派人送还,却接到通知说王爷入宫面圣去了。
叩叩——敲门声响起。
"苏姑娘,楚小姐来访,正在花厅等您。"小丫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玉棠手一抖,毛笔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楚清鸢?她急忙整理衣衫,对着铜镜确认仪容得体,这才匆匆出门。
花厅里,楚清鸢一袭淡紫色罗裙,正优雅地品茶。见苏玉棠进来,她立刻起身,眉眼弯成新月:"苏姑娘,冒昧打扰了。"
"楚小姐客气了。"苏玉棠福了福身,"不知有何贵干?"
楚清鸢从袖中取出一卷绢纸:"前日诗会上,几位闺秀读了苏姑娘的防疫方略,都赞叹不己。我特来请教几个问题。"
苏玉棠接过绢纸,发现是自己修改过的方略抄本,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疑问和赞叹。她不禁莞尔:"楚小姐对医术也有研究?"
"略知皮毛。"楚清鸢谦虚道,"家父常说,女子也应通晓医理,方能照顾家人。"
两人就着方略讨论起来。楚清鸢的问题犀利精准,显示出深厚的医学功底。苏玉棠渐渐放下戒备,越说越投入,甚至拿出炭笔在纸上画起示意图。
"这画法真特别。"楚清鸢好奇地凑近,"线条如此精准,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
苏玉棠心头一跳——她下意识用了现代解剖图的画法。"西域传来的技法。"她含糊道,迅速转移话题,"楚小姐请看这部分..."
正说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廊外传来。萧云霆一袭月白锦袍,手持折扇,施施然走入花厅。
"王爷。"两位女子同时起身行礼。
萧云霆目光在苏玉棠腰间的玉佩上停留片刻,唇角微扬:"清鸢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来找苏姑娘讨教医理。"楚清鸢笑道,"王爷好福气,府上有如此神医。"
苏玉棠耳根发热:"楚小姐过奖了。"
萧云霆走到两人身边,低头看案上的图纸:"讨论什么这么投入?"
他靠得太近,苏玉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她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却见萧云霆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苏姑娘在解释'隔离'的重要性。"楚清鸢浑然不觉两人间的微妙气氛,指着图纸道,"这种布局确实精妙,能最大限度防止交叉感染。"
萧云霆点点头:"苏姑娘的医术确实独树一帜。"他状似无意地拿起苏玉棠用过的炭笔,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午膳时间到了,不如一起用膳?清鸢也留下吧。"
"这..."苏玉棠刚要推辞,楚清鸢却欣然应允:"那就叨扰王爷了。"
萧云霆击掌唤来侍女:"准备午膳,设在荷风轩。"
荷风轩是王府临水而建的一座精致小轩,西面通透,微风拂过荷塘,带来阵阵清香。三人落座不久,侍从们便鱼贯而入,摆上各色精致菜肴。
"听说临风近日回京了?"萧云霆为两位女子各夹了一箸鲈鱼,随口问道。
楚清鸢点头:"前日刚到。边关风沙大,他黑了不少。"语气熟稔,像是谈论自家人。
苏玉棠默默记下这个信息——谢临风去了边关?是公务还是...
"说曹操曹操到。"萧云霆突然看向轩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爽朗的男声:"云霆!清鸢那丫头是不是在你这儿?"
谢临风大步走入荷风轩,一身火红锦袍衬得肤白如雪,腰间佩剑随着动作叮当作响。看到席间三人,他愣了一下:"哟,吃饭呢?"
"没规矩。"楚清鸢轻哼,"见了王爷不行礼,大呼小叫的。"
谢临风翻了个白眼:"就你规矩大。"却还是向萧云霆行了一礼,"王爷。"
萧云霆无奈摇头:"坐吧,正好一起用膳。"
谢临风毫不客气地坐到楚清鸢旁边,顺手从她碗里夹走一块糖醋排骨:"这个我爱吃。"
"你!"楚清鸢瞪他,"自己碗里没有吗?"
"抢来的比较香。"谢临风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苏玉棠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斗嘴。谢临风表面粗枝大叶,却细心地为楚清鸢斟满茶杯;楚清鸢嘴上不饶人,眼神却温柔似水。这哪是冤家,分明是...
"苏姑娘别见怪。"萧云霆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这两人从小就这样,见面就吵,不见又想。"
"谁想他了!"楚清鸢耳根泛红。
谢临风正要反驳,突然注意到苏玉棠腰间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玉佩..."
"用膳。"萧云霆打断他,夹了一块芙蓉鸡片放到苏玉棠碗里,"苏姑娘近日辛苦了,多吃些。"
这亲昵的举动让席间一静。谢临风挑眉,楚清鸢抿嘴轻笑,苏玉棠则盯着碗里的鸡片,不知如何是好。
"王爷厚爱。"她最终小声道谢,低头吃了起来。鸡片鲜嫩多汁,却食不知味——萧云霆这是什么意思?
谢临风很快打破沉默:"对了,云霆。边关的事..."
萧云霆轻咳一声,瞥了苏玉棠一眼:"饭后再说。"
苏玉棠识相地起身:"民女吃好了,先行告退。"
"别呀。"谢临风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正事待会儿说。苏姑娘,听说你医术了得,帮我看看这个。"他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一道狰狞的疤痕。
苏玉棠职业本能立刻被激发。她握住谢临风的手腕仔细检查:"伤口愈合得不错,但当时处理得不够及时。现在还疼吗?"
"阴雨天有点酸胀。"谢临风难得老实回答。
苏玉棠从腰间小荷包取出一个青瓷瓶:"这是我配的药膏,活血化瘀。每日涂抹两次,连用七日。"
谢临风接过药瓶,咧嘴一笑:"谢了!比军医给的管用多了。"
"军医?"苏玉棠敏锐地抓住关键词。
"临风近日在边关军营历练。"萧云霆解释道,"镇北侯的意思。"
苏玉棠点点头,心中却升起疑问——谢临风身为世子,为何要去边关军营?而且那道疤痕,分明是...
"苏姑娘师承何人?"谢临风突然问道,"这药膏配方很特别。"
又来了。苏玉棠暗自叹息:"家学渊源。"
"西域来的?"谢临风追问,"边关最近来了支西域商队,说的医理与中原大不相同。"
苏玉棠心头一紧。萧云霆放下筷子,声音微冷:"临风。"
谢临风耸耸肩,不再追问,转而与楚清鸢斗嘴去了。苏玉棠却注意到萧云霆与谢临风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午膳在微妙的氛围中结束。楚清鸢起身告辞:"多谢王爷款待。苏姑娘,改日再讨教。"
"我送你。"谢临风立刻跟上。
"谁要你送!"楚清鸢嘴上拒绝,脚步却放慢了。
两人吵吵嚷嚷地离开后,荷风轩突然安静下来。苏玉棠也准备告退,萧云霆却道:"留步。"
侍女们撤下碗碟,奉上清茶后退下。轩中只剩他们二人,微风拂过荷塘,带来阵阵清香。
"王爷有何吩咐?"苏玉棠打破沉默。
萧云霆把玩着茶杯:"玉佩还习惯吗?"
苏玉棠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正要归还王爷。今早听说您入宫了..."
"戴着吧。"萧云霆打断她,"在府中行走方便些。"
这等于公开承认她是他的心腹。苏玉棠心跳加速:"这...不合规矩吧?"
"本王的规矩就是规矩。"萧云霆轻笑,突然话锋一转,"清鸢与你很投缘?"
苏玉棠点头:"楚小姐博学多才,令人敬佩。"
"她很少对人如此热情。"萧云霆若有所思,"看来很喜欢你。"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酸?苏玉棠偷偷瞥了萧云霆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临风从边关带回些消息。"萧云霆突然压低声音,"近日京城或有变故,你出入小心。玉佩在身,无人敢为难你。"
苏玉棠心头一凛:"什么变故?"
"朝堂之事,不便多说。"萧云霆站起身,"三日后城南之行照旧,你做好准备。"
他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对了,清鸢邀你参加下月的赏荷宴,想去就去,不必顾虑。"
苏玉棠惊讶地抬头——他怎么知道楚清鸢邀请了她?刚才两人并未提及此事。
萧云霆似乎猜到她的疑问,唇角微扬:"这府里的事,没有本王不知道的。"说完,施施然离去,留下苏玉棠一人站在荷风轩中,心绪纷乱。
微风拂过,荷香阵阵。苏玉棠着腰间的玉佩,回想今日种种——萧云霆若有似无的亲近,谢临风试探的提问,楚清鸢善意的邀请...还有那几句关于边关的未竟之言。
这座王府,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得多。而她,己经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傍晚,苏玉棠正在药房整理药材,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她警觉地抬头,只见一支小箭"嗖"地射入,钉在药柜上,箭上绑着一张小纸条。
苏玉棠西下张望,窗外空无一人。她小心取下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明日辰时,西角门见。——清鸢"
字迹娟秀,确是楚清鸢手笔。但为何要用这种方式传信?苏玉棠将纸条在烛火上焚毁,陷入沉思。
窗外,暮色渐沉。一只黑鸦掠过王府上空,消失在远处的宫墙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