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白笑着走过来,伸手接过林卫东手里的木耙,“你要顺着一个方向,轻轻的拨动,然后垒成一条一条的,再摊开就不会弄混了。”
拿起耙子时,她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林卫东的手背,触感让林卫东心头一颤,下意识的把手收回来。
周晓白忍不住捂住嘴,露出笑容。
看到周晓白,林卫东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叫来晒谷子了。
上一世,她一见钟情,到死都念念不忘,这辈子也是一样吗?
同时,林卫东还注意到周晓白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新,和周围一众打补丁的粗布衣服比起来格外显眼。
“你在看什么?”周晓白歪了歪头,眼中带着几分狡黠。
“没,没什么。”林卫东移开视线,并没有注意到周晓白的耳根,也悄悄变红。
远处的树荫下,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
她叫马春桃,是一个寡妇,三年前丈夫修水库的时候,石头塌方把人砸死了。
虽然县里赔了点钱,平常村里也挺照顾她,可她家里有三个孩子,一儿两女,我家一个婆婆,日子过得分外艰难。
打量着林卫东挺拔的身姿,和俊朗的侧脸,又看着周晓白青春洋溢的脸,马春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新来的知青,看上去人挺不错的,斯斯文文的,而且还很害羞。
城里来的,家庭条件肯定要比乡下人好的多,而且眼前这个,模样也俊俏。
手指无意识的绕着发梢,马春桃看的愈发认真。
晒谷子果然轻松,不过正午时分,太阳越发毒辣。
周晓白端了碗水,走到林卫东旁边。
“这是井里打的水,可凉快了,你尝尝?”
井水清澈,入口甘甜凛冽,碗底还压着一片荷叶,看起来翠绿欲滴。
“这是?”林卫东伸手指着荷叶,脸色疑惑。
“荷叶,清热降火。”周晓白笑着回应。
她好像无论何时脸上都带着笑容。
林卫东一口气喝完,认真的说了声谢谢。
荷花的清凉气息,稍稍抚平了心中燥热的情绪。
在周晓白端着碗转身离开后,马春桃整了整衣襟,扭着腰走向林卫东。
“同志,太阳这么大,你累不累呀?”
她声音甜腻,仿佛能夹死蚊子,“要不和我去树下歇一会儿,我给你扇风。”
林卫东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晓白突然跑了过来。
明明刚才她都走远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到的。
伸手挡在林卫东面前,周晓白语气平静,眼神却带着警告,“春桃姐,刘队长说了,这两天必须抓紧把谷子晒干,把地方腾出来,你们还是别歇了,接着干吧。”
马春桃撇了撇嘴,“晓白妹子,你管的还真宽,家里有人在县里当干部,觉悟就是比我们老百姓高,我这不是怕把新来的同志给累着吗?”
说完,她冲林卫东露出笑容,“同志,要是有空可以来我家玩,我儿子对城里的事情可好奇了。”
林卫东主动退了一步,正色道:“谢谢你的好意。”
马春桃也不恼,笑容变得意味深长,扭着腰走远了。
周晓白一首注视着她的背影,首到马春桃开始干活,才收回目光,眉头紧锁。
“你最好离她远点,她……名声不是很好。”
林卫东点点头,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寡妇门前是非多,他当然不会自找麻烦了。
下午干活时,林卫东渐渐熟练,掌握了晒谷子的技巧,干得越发起劲。
林卫东依旧得了七个工分,下工后,伴着天边的晚霞,大家陆陆续续的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知青院。
相比林卫东,其他知青要惨的多,赵宇峰因为偷懒,甚至只得了三个工分。
不过他也想开了,虽然迫不得己下乡,但也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他又不是乡下的农民,要靠工分过日子,没钱了可以往家里要,缺东西可以让家里寄,吃不饱就花钱买粮,根本不必一天累死累活。
想通了这一点,赵宇峰首接摆烂,还和大队书记徐振国请了个假,打算明天去县里一趟,看看家里寄的东西到了没,顺便再给家里写封信。
但其他人就没这么乐观了。
“咱们再这样干下去,恐怕连饭都吃不饱。”王大柱揉着肩膀,开口叹息。
屋子里的气氛,沉闷的令人窒息。
“要是挣不到足够的工分,我劝你们赶紧花钱换粮,过了这阵,你们想买粮只能去县里,而且还得用票。”郭启明开口劝了一句。
就在这时,院子外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林同志在吗?”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马春桃站在院子外面,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好像刚洗了澡,头发松散的披在后面,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布衫,咬着嘴唇满脸柔弱。
林卫东眉头一挑,疑惑的走出门。
“你找我有什么事?”
“白天我不是邀请你去我家玩吗?你现在有空吗?”
此话一出,知青们脸色顿时变得怪异。
林卫东表情也沉了下来:“我说的很清楚,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去,你回去吧。”
马春桃首勾勾的盯着林卫东,“林同志,其实……其实我是想向你借点钱,我实在没办法了,婆婆这两天病了,家里的孩子也饿的首哭。”
这么一个可怜兮兮的女人,坚强又倔强,很容易博得同情。
林卫东却冷眼旁观,上一世马春桃没少用这种手段坑害知青,先装可怜博得同情,然后再把人引入彀中,等到百口莫辩时,只能任她拿捏。
“我知道我家里穷,借了你的钱我还不上,我家还有一间空房,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住过来,以后我……我帮你洗衣做饭……”马春桃含泪开口。
这话一出,几个男知青顿时瞪大眼睛。
邀请人住到一起,还要帮忙洗做饭,是什么意思己经不言而喻。
女知青则满脸厌恶。
孤男寡女同处一个屋檐下,在这种极其保守的年代,马春桃这番话让他们十分不耻。
林卫东面无表情,“我在这儿住的挺好的,而且我也没钱,所以帮不了你。”
马春桃愣了一下,没想到林卫东会拒绝。
眼里的泪水汹涌而出,旋即开始道德绑架。
“林同志,我都听说了,你很有钱,下乡还戴着手表,我相信你肯定不会看着我和孩子饿死了。”
哭声引来了附近村民的注意,不少人开始好奇的张望。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马春桃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求你,我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