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身高接近三米的“东西”。它勉强保持着人形,但身体仿佛由无数、溃烂的尸体碎块粗暴地缝合而成,针脚粗大,渗出黄绿色的脓液。破碎的、染满黑血的白色医生大褂如同破布般挂在它臃肿的身体上。它的头颅像一颗巨大腐烂的南瓜,没有五官,只有三个不规则的黑洞,里面似乎有蛆虫在蠕动。一只肌肉虬结、皮肤青黑、长着锋利骨爪的巨手提着一盏昏黄的、用人类头骨做灯罩的提灯,灯罩的眼窝里燃烧着幽绿的磷火。另一只手上,则拖着一把沾满碎肉和骨茬的巨大骨锯。
缝合怪医生那没有嘴巴的头颅转向病房内,三个黑洞缓缓扫过蜷缩在床上的众人。一股冰冷、粘稠、充满纯粹恶意的“视线”扫过身体,如同冰冷的蛞蝓爬过皮肤。
查…房… 一个如同无数人痛苦呻吟糅合在一起的、非人的声音从它体内响起,带着腐烂的气息。
少…了…一个…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骨锯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它那提着提灯的骨爪缓缓抬起,昏黄的、带着绿芒的光线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一张张病床。光线扫过之处,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污浊。
林默紧闭双眼,全身肌肉绷紧到了极限,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他能感觉到那粘稠冰冷的“视线”和提灯光线在自己脸上扫过,恶臭几乎让他窒息。他死死咬住下唇,不敢泄露一丝气息。
光线扫到了靠门那张床——阿Ken和Lily蜷缩在一起的地方。
唔…Lily被那恐怖的压迫感和恶臭刺激,忍不住发出一声极度压抑的呜咽。
提灯的光线骤然停住!精准地锁定在阿Ken和Lily身上!
缝合怪医生那庞大的身躯转向他们,三个黑洞仿佛“聚焦”。它似乎有些困惑,巨大的头颅歪了歪。
一…张…床…腐朽的声音带着疑惑。
两…个…人…
两…条…腕…带…
它巨大的骨爪猛地伸出,并非抓向人,而是快如闪电地抓住了阿Ken和Lily露在被子外的手腕!
啊——!阿Ken和Lily同时爆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昏黄的提灯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阿Ken的手腕上,戴着那条他抢来的绿色腕带。
Lily的手腕上,戴着那条被强塞的黄色腕带。
而阿Ken自己的黄色腕带,被他随手塞在口袋里,此刻口袋边缘还露出了一角!
双色腕带!
规则…靶标张雅紧闭着眼,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声低语,带着冰冷的了然。
冗余…数据…清理…缝合怪医生发出了然的声音,那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扭曲的愉悦。
不!放开我!啊——!!阿Ken疯狂挣扎,另一只手去掰那冰冷的骨爪,但如同蚍蜉撼树。
缝合怪医生另一只手上的巨大骨锯猛地扬起!锯齿高速旋转起来,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尖啸!
不要!Lily!救我!Ken叫哭喊声戛然而止。
噗嗤——!
骨锯毫无阻碍地切入人体!鲜血如同爆裂的水管般狂喷而出,瞬间染红了锈迹斑斑的铁架床和肮脏的地面!骨肉分离、内脏破碎的声音密集响起!阿Ken的惨叫只持续了半秒就变成了嗬嗬的气音,随即彻底消失。
昏黄的提灯光下,血肉横飞。缝合怪医生精准而高效地将这具纠缠在一起的躯体切割、分离,如同处理两堆不合格的原材料。它将那些尚在抽搐的、温热的碎块,一块块塞进腰间挂着的、一个散发着浓烈消毒水味和血腥味的巨大金属药柜里。药柜的格子如同停尸抽屉,里面似乎还有更多模糊的阴影在蠕动。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病房里弥漫着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内脏的腥臊气。缝合怪医生做完这一切,似乎满意地晃了晃巨大的头颅,三个黑洞再次扫视了一圈病房。提灯的光芒扫过其他几张病床,床上的人如同真正的尸体般僵硬不动。
“查…房…结束…”腐朽的声音响起。然后一手拖着还在惊恐中没有回过神的Lily…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骨锯拖地的摩擦声,缓缓远去。厚重的铁门发出吱呀声,缓缓合拢。
死寂重新降临。只剩下浓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以及药柜里隐约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和吞咽声。
过了许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呕…”小灵第一个忍不住,翻身趴在床边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林默缓缓睁开眼,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和血腥冲击而微微放大。靠门那张床己经变成了一片屠宰场,鲜血和碎肉浸透了床垫,流淌到地面。空气中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药柜里传来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刚才发生的地狱景象。
张雅坐起身,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她快速扫了一眼阿Ken和Lily消失的地方,又看了一眼老雷。老雷依旧背靠着门,身体微微起伏,显然刚才顶门耗尽了他的力气,他的眼神深处也残留着震惊。
吴涛摘下裂开的眼镜,用衣角用力擦拭着镜片,手指在微微颤抖,低声喃喃:双色…靶标…规则…清理冗余…
腕带的颜色,不仅仅是权限。更是催命符。
查房结束了。但医院的夜晚,才刚刚开始。而“母亲”的哭泣,又将在何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