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猛地一绊,身体失控前倾。凯撒低头的瞬间,心脏几乎漏跳一拍——一截粗大线缆半埋在脚下漆黑的镜面地板里,绝缘层早己风化剥落,露出里面黯淡无光、如同干枯血管般的金属丝线。它像一条死去的巨蛇,蜿蜒着指向某个方向。沿着那黯淡的金属指引望去,前方似乎有一片区域的光线略强一些,微弱地刺破这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稳住身体,呼吸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白雾,深一脚浅一脚地循着那线缆延伸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踩在虚空般的镜面上,发出轻微却足以回荡的声响,在这坟墓般的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绕过一堆小山般的、覆盖着诡异绿色晶体的扭曲金属板,那扭曲的形状如同某种巨兽临死前痉挛的残骸。绕过障碍的刹那,眼前骤然开阔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连思维都为之冻结。
空间在这里豁然开朗。地面不再是那吞噬一切的纯粹黑色镜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布满细微裂纹的暗灰色合成材料,踩上去带着一种粗糙的、令人稍感踏实的摩擦感。然而,真正攫住他全部心神的,是这片开阔地中心,那个低矮的、首径约十米的圆形平台。
平台材质奇特,类似冰冷的白色玉石,却又散发着一种非自然的寒意,刺得的皮肤隐隐作痛。表面光滑得不可思议,一尘不染,与周围破败、覆盖着尘埃和结晶体的扭曲金属废墟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仿佛时间在此处被强行分割。平台的中心,一颗拳头大小的不规则多面体水晶静静悬浮。它没有璀璨的光华,只是散发着一种极其柔和、纯净的乳白色光芒,并不耀眼,却奇异地、温柔地驱散了周围一小片浓稠的黑暗,成为这死寂坟场中唯一的光源,唯一活着的存在。
那光芒如同拥有生命的水波,在平台那冰冷光滑的表面缓缓流淌、晕染,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宁静。但凯萨捕捉到了,在那宁静之下,弥漫开来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东西——一种如同凝固了亿万年时光的、纯粹而广袤的悲伤气息,无声无息地从水晶的核心弥漫开来,浸入空气,渗入骨髓。它没有声音,却比任何哭嚎都更令人心碎。
水晶下方,平台光滑的表面镌刻着一圈细密得如同微雕的纹路,繁复精密,如同某种超乎想象的电路图。纹路的中心,一个微小的图案清晰可见:一只被利剑垂首贯穿的眼睛。
“花园…”这个名字毫无征兆地、带着强烈的确信感,撞入凯萨的脑海。米拉!是米拉在那片承载着混乱记忆的电子碎片里,反复提及的“花园”协议!那几乎是她意识残骸中唯一清晰、唯一执着的指向!难道指的就是这里?这颗悬浮着、散发着无尽悲伤光芒的水晶?
这死寂、破败、如同星辰巨兽骸骨般的坟墓深处,就是传说中通往自由的“花园”?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凯萨淹没。自由之地,竟是如此一个弥漫着亘古悲伤的角落?
就在他心神剧震,被那水晶的光芒和弥漫的悲伤气息所牵引,下意识地朝着那悬浮的水晶靠近一步时——
嗡!!!
一股冰冷、强大、带着绝对掌控意志的扫描波动,如同无形的、由极寒钢铁编织的巨网,毫无征兆地瞬间扫过整个空间!这股波动熟悉得令人骨髓发寒,每一个细胞都在瞬间尖叫起来!
卢西恩!
他竟然追进来了?!他怎么敢?又怎么能?!
凯撒猛地回头!心脏在胸腔里如同被无形铁钳攥紧,几乎停止跳动!肾上腺素在烙印的压制下疯狂涌动,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在他刚才进入这片空间的位置附近,那片粘稠的空间屏障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油面,剧烈地、疯狂地扭曲波动起来!一个高大、压迫感十足的身影轮廓,正在强行穿透那粘稠的、扭曲光影的屏障,轮廓在剧烈的波动中挣扎、撕扯,逐渐变得清晰!
是卢西恩!那身象征着绝对秩序的、笔挺的黑色管理者制服撕裂了空间的薄膜!
但他此刻的状态……极其诡异!凯撒的瞳孔因惊骇而骤然收缩。